乌云滚滚,闪电划过夜空,远处的雷声喧嚣。
此时距离地面数万丈高空,手持战戟的女子衣袍浴血,眼眸好似也被染红,凌空对招时一个横劈,那接连修真界与仙界的天梯就此被斩断——
“杀!”
数十位大能合力围攻,却还未靠近便被那战戟所造成的无形气浪给震开。
……
鲜血流淌成河,好似一场噩梦,令正在闭关的人忽然睁开眼睛,急急的吐了口血。
那场战役里的惨烈,仿若在眼前展开的画卷,最终定格在那即便身中数箭,却依旧手握战戟顶天立地站在那里的人,顺着她的视线,可看出那眼眸中的炽烈与执拗,又好似在诉说得不到就毁掉……
她偏执又决绝,手段更是狠辣,毁掉修者们飞升的希望,更是毁掉他可以回归的可能,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又是开心的,最起码她留下他了不是吗?即便最终也没能得到他……
“何苦?”
天星石一族天生无心,想要修炼成人更是难上加难,在他所愿里,唯有那道之巅峰的风景,从未有过男欢女爱,更未曾想,那个一手养大的小徒弟竟然会对他起了心思……
初得知她有如此悖逆人伦之行,心中不解的同时更是怒意大发,废她修为赶下山,此生再不复见,却万万没想到,她之执念竟令她生生堕魔,犯下如此滔天逆罪!
天梯啊……
说到天梯,就不得不提南孚宗。
位于西平大陆森罗群岛,是世间最为低调的宗门,同时亦背负修真界大使命。
这里与世无争,在宗门至高的星象山上,每日傍晚霞光万里时,还能看到令所有修者趋之若鹜接连修真界与仙界的天梯,而他们的使命便是守护这里。
同样的,仙界对天梯也颇为重视,每千年便会派遣一位仙尊坐镇南孚宗,成为守梯人。
而这一届的守梯人便是仙尊舜华,如今已安守这一方九百载,再过百年便可破境回归,结束此次历练,并在修为上更上一层。
这本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但西平大陆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暗中的波涛汹涌终令正魔两道开战且不死不休——
南孚宗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而这一战终其原因也是魔道想占领森罗群岛,身为守梯人自不能让他们得逞,最终这一战在仙尊舜华时赢下,但……
“仙尊,如今南孚宗没落,还请您开山收徒。”
南孚宗宗主临去前拖着病体恳求,然仙尊下届本就受天道限制,无论是修为还是身体皆被压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的十之一二,此战过后,即便如舜华,也得休养生息。
如此过了二十年,南孚宗宗主在那一战中落下难以根除的伤,终归不能再护佑宗门,临去前不放心南孚宗这偌大家业,便拖着病体恳求,在十年一次的选徒大会上,令他收了三个徒弟。
这三个徒弟,老大惊才艳艳,老二是天生的体修苗子,唯有这第三个……
“师尊,这是我今天早上摘的草药,您看这么处理对吗?”身着杏黄色衣衫的女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到那伟岸的背影,又忍不住顿下脚步,眼神里浓烈的情绪有些化不开。
不知想到什么,她又有些失落,摇摇头收敛眼神,变得恭恭敬敬行礼——
“扶鸾,”衣决飘飘,仙尊舜华就站在星象山最高处的星台上,像是在望着那云卷云舒,也像是陷入回忆里,终归是被这忽然到来的人惊醒:“你多大了?”
他并未回头,面上的苍白之色,自然也未被身后的人看到。
天星族秘术,他不惜用掉唯一一块命石施展,重归那一切还未发生之时——
“十六岁。”女孩子似是没想到师尊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并忍不住小声嘀咕:在凡俗界,这年岁已然及笄,是可以嫁人了。
嫁人二字令小姑娘的脸红起来,脑海中也浮现她身着嫁衣,与面前的人结为夫妻……
不行不行!
注意到自己想了什么,小姑娘心里疯狂摇头:她实在是太大逆不道了,竟然敢肖想师尊……
“十六岁。”
仙尊舜华手指轻弹,面上苍白之色褪去,转身望向那跪在地上的人头顶:“你可有什么心愿?”
心愿?
苏蓉蓉忍不住抬头望向那风华绝代的人脸上,与平日里看到的是模糊不清不同,这会儿竟显出他之神容来,也端是令人心动非常。
扶鸾,是他给她起的名字,也是她的道号。
她是他从那战场里扒出来的孩子,小时被养在南孚宗山下的村落里十年,后来养父母因意外去世,又恰逢南孚宗十年一度的选徒大会,她便背着小包袱上了山,最终拜在他名下——
六年时光弹指便过,即便与他相处不多,可那样一个身影,终归还是印在她心上,让她日思夜想,每每只是瞥见一眼,便能高兴一整天!
心愿……
如果说心愿,那大概是想和师尊永远在一起吧?
“扶鸾没什么心愿,只终日陪在师父身边就已经很幸福啦!”她小小的心思,只有她自己知晓,爱慕师尊这样悖逆人伦的事,若被人知晓,必定会引来祸端……
——终日陪伴。
仙尊舜华微怔:原来她这个时候就已经起了心思。
终究是他回来的时间点不够早,还是无论他怎么做,那该发生的还会发生?
若他此时一掌劈死她,那未来必定改变——
想之所想,向之所向,刹那间,杀机将临!
那袖中的手即将抬起,却看见少女目中浓浓的思慕,终归还是未能下此杀手……
“师尊?”今日的师尊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好似不解,歪头看着,那如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泛着水光,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
“无事,你下去吧。”他轻转身,不再去看那令他心乱之人。
摊开掌心,五芒星的一角显现,现在还是残缺,若这五芒星全现,那他此次改逆时光所为,便是真的浪费了……
“该怎么办呢?”仙尊舜华第一次陷入茫然中。
他在修行上,从未令人担忧过,也顺风顺水到如今,只待这千年时光一过,便可回归仙界,修为更是再近一步——
若让他杀敌,杀便是。
若让他救人,救便是!
可现在……
谁又能告诉他,未来会因他执念堕魔,从而大杀四方的徒弟,又该如何将她掰回正途?
仙尊舜华沉思,远远看去,好似一尊雕塑,站在崖边任风吹任雨打,而这一站便是三天三夜。
待苏蓉蓉再来这星象山,看到的便是那人还如之前姿势般站着,肩上却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师尊!”
她快步跑上去,从储物镯里拿出披风靠近,踮起脚要给他披上,可他实在是太高了……
一不小心没站稳便向他扑去,下意识搂住能稳住身形的东西,待一站稳便发现自己抱了男人的腰。
“啊……”
小姑娘惊呼,连忙后退,趔趄的跪在地上:“对不起师尊,扶鸾,扶鸾不是故意冒犯。”
“请师尊责罚……”
那诚惶诚恐的声音,还有方才不经意间的触碰,令陷入沉思的人醒神,转身的一刹,衣衫上冰雪消融,眉间泛起的莹白水珠也就此消失,轻轻蹙起,看向那跪在地上的人头顶上。
“你此刻,是欢喜,还是害怕。”
男人缥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蓉蓉不敢抬头,亦不敢作答。
“答——”
他威严而又不可侵犯,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瑟瑟发抖,心里也开始想这个问题。
欢喜……
还是害怕……
其实,二者皆有吧?
记得小时候,师尊教她习字时,还与她颇为亲近,直到十三岁时有人看见,说师尊要与女弟子保持些许距离,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
“欢,欢喜。”她咬唇说出这话。
她垂首,眼眶里泛着红意,好似下一瞬就要哭了。
下巴忽然被那修长如玉的手执起,眼睛被迫与他对视,苏蓉蓉更显狼狈,想要挣开,却不得法。
“既如此——”
周身映像变换,再定格时便不再是星象山的星台,而是他之寝殿。
“那便继续。”
他声音清冷,松开她的下巴,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姿势,被他稍微托起便站在地上,小姑娘的双手也不受控制,直直的揽住他腰身。
“……”啊?
苏蓉蓉有些愣:继续?什么继续?
师尊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思来想去没想通,注意力最终还是被这怀抱所吸引。
话说,师尊身上好凉爽啊,若是夏天抱着,肯定很舒服!
现在嘛……
苏蓉蓉抖抖肩膀,即便冷也舍不得放开,反而更往他怀里钻。
“今日我,莫不是在做梦?”
可这梦,也委实太真实了吧……
“师尊,是不是我现在,做什么都可以?”
她撞着胆子,已然在心中认定,自己是在做梦,那梦中的世界,该是由她来做主吧?
“梦?”仙尊舜华微怔。
也正是这愣神间的一个字,令苏蓉蓉以为是他也在赞同,便稍微松开他,扯着人转身便将其推至榻上,而后欺身而上——
“肯定是梦,是一个美梦。”
但即便是梦,梦里的师尊,也不敢任由她这般施为,她怎么感觉自己怕怕的……
“不行!这怎么可以?我的梦,当然由我做主!”
苏蓉蓉你可以的:嗯嗯,喝喝酒来壮壮胆子吧,二师兄不是说过,你最会撒酒疯吗?
她眼睛一亮,从储物镯里拿出三百年梦坛醉,据说是由三百年醉神草为主料所炼制成功,是摘星宗缈落师兄得意之作,可这师兄平日里除了饮酒酿酒爱好之外,就喜欢跟人约架——
哦,这个约架,不是真的打架,而是拼酒。
对于寻常人,摘星宗缈落自然是擅酒且千杯不醉,可他遇上了练体的二师兄,这可就输大法了!
好在缈落是个输得起的人,醉酒醒来后便按照约定,将心头肉般的存在,也就是梦坛醉给了他。
星象山大师兄二师兄最宠的就是小师妹扶鸾,也就是苏蓉蓉,那日被她撞见二师兄在独饮,便闹着一起喝,奈何这酒劲儿太大,竟因此睡了三天三夜,据当事人之一的二师兄说,她撒酒疯的模样……
反正二师兄不想再看第二次。
于是他将梦坛醉藏起来,但他藏东西的地方就那几个,苏蓉蓉随便一找就找到了。
“就喝一小口,壮壮胆!”此刻的小姑娘捏着银色的酒壶猛喝了一口,那辛辣的感觉瞬间冲进身体里,又令她飘飘然,看着面前的人都出现了两个……
“师尊,你真好看。”她面颊很红,眼神稀松朦胧,却撅起小嘴儿靠近,但因身高问题,没亲到正经地方,直接落在他喉结上……
舜华喉结滚动,目中充满不敢置信:原来这小徒弟在这时候便日思夜想对他不轨。
心神晃动,使得舜华仙法运转停了一瞬,也正是这一瞬,令那醉得一塌糊涂的小姑娘扯开……
再回神时,二人坦诚相见,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几千年未曾升腾起的慾念,在此刻竟如此翻涌,让他险些不能控制——
“该如何救你?”又如何挽回那犹如灾祸的局面?
三天的时间,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她在星台扑上来的那一抱,令他茅塞顿开。
既然她想要,那给她便是——
如若得到想要的,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堕魔?
“你想要什么?”舜华扶住她的肩膀,认真的问。
小姑娘急不可耐,却又被制住肩膀,马上挣扎起来,听他问便急急回答:“想要你!”
“……”舜华未曾想她会这般直白,也不知是她身上的温度沾染在他身上,令他也热了起来,还是听到那三个字所产生的羞燥,但即便活了几千年,他也从未与人这般亲近过。
清心寡欲的仙尊,此刻被小徒弟摁在榻上,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眨眨眼望向那距离他愈发近的身影,不知该后退还是就这般不加反抗……
最终,在那唇贴在他唇上时,温润的暖意将他笼罩,心中亦浮现一句话:我把自己送给你,你不要堕魔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