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身材高大的军官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凡是被扫到的士兵,都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一样,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子。.
他们可不是在首都整天花天酒地的少爷兵。他们来自于比恩兰和弗莱芒,与罗马军对峙第一线,是不折不扣的“战壕动物”。即便如此,那个军官近乎黑色的深色眼眸,仍然有着魔法般的震撼力,让这些见惯血腥的官兵也不由得背毛直竖。
看到他的目光落点,即便是北方军中最挑剔的老军士也不由暗暗赞叹。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均是要点。都潜伏着全副武装的暗哨。其中有两处还筑有钢骨混凝土的机枪巢——外表不过是随意堆放着的木箱和空汽油桶而已。
这家伙,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只是在表面上装腔作势,给人心理压力的情报军官,而是货真价实,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同类。
感受着隐隐刺来的目光,阿斯拜恩倒是处之泰然。现在是白天,他也没必要掩饰从瞳孔里透出的些微红光,就这样观察着面前的建筑,并与纽伦堡号搭载的突击艇之前从高空拍摄的图片相对照。
这是座古堡。
不是报时要塞那种以旧时代学校建筑改制的半吊子,确确实实是一座堡垒。
被又高又厚的围墙围在一起的是个不规则形状的广场。用于关押犯人的长方形主堡位于庭院的中央。
围墙和堡垒的石质外壁都斑驳不堪,到处都是被风雨和植物腐蚀的痕迹,显示出它所经历的悠久岁月。
从建筑形制上来看,或许是比旧文明时期还要早的古物。然而它并没有废墟的感觉。到处晃动的人影也好,墙头矗立的通电铁丝网也好,主堡上搭建的金属哨塔和探照灯也好,都显示这里正处于良好的运作状态之下。它就像是一只蹲踞着的猛兽,警惕的打量着外面,小心的保藏着里面的秘密。
——就交给你了。
貌似司机的中年男人盯了军官打扮的男人一眼。通讯芯片,纳米纹身的闪动信号,以及目光中,传达的意思都一样。
他的眼睛里带着红色的血丝。那是很长时间里不眠不休处理图像数据流的结果。
这边也是一样。
要找回和宫梨旺,他们手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名为西维德-拉斯托尔斯,供职于情报处,却显然没把梨旺交给提亚科姆的情报军官。
要从泽罗这样大的一座城市里,找到特定的一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就算对在城市里密布蛛网般的丝线,据于中心的提亚科姆,也是如此。
极端一点来说,这种人群聚集地,和“隐身衣”也没什么两样。
西斯的能力,尤其是原力幻视这种高级技巧,在这种原力稀薄的地方,使用难度大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最终,在佐天泪子的提议之下,他们使用了最笨,最无聊的方法。
纽伦堡号搭载的突击艇停在泽罗的上空,监视每一个重要的广场与桥梁。所有人——克劳斯和他的克隆兵,西斯师徒,马克西姆皇子及其侍从,还有罗马的山地兵——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监视器,企图将那个年轻英俊的情报军官找出来。
——要是有初春在的话,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换班之后,佐天泪子揉着酸涩的眼睛,这样想着。
没错。这一次她的手法,和那一次被用特制油性笔在她的额头上画下粗重的眉毛的事件里,177支部搜索犯人时用的手法是一样的。
但这一次,泽罗这个大城市,无论占地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不是学园之舍能比。
——要是自己接受了生物芯片植入的话……老师他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西斯武士,女孩轻轻的咬住下嘴唇。
阿斯拜恩的头部被固定住,两根被截断的光纤几乎触到了他的角膜表面,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他的眼睛里直接“长”出了光纤,连接到了数据传送终端上一样。
他近乎黑色的深色虹膜被几乎接触到角膜的光纤断面——数据以光脉冲编码,并由视网膜上的感知端子接受——普通人眼无法分辨映的高速闪动光波照的纤毫毕现。因为他的生物芯片等级最高,处理能力最强而独占了四成信息流量。另一边的克劳斯要协调大家,所以只能和普通人一样盯着监视器瞧。
艾玛克隆兵们的植入芯片等级不高,只能做做辅助工作。而自己——明明是西斯学徒的自己,却还不如他们!只能和马克西姆,还有罗马山地兵一起,一小时轮换一次,做点聊胜于无的事情。
当听到自己并没有植入芯片时,克劳斯那惊讶的目光让她不爽。而且这个络腮胡子的大叔还嘀咕着“虽然早就听说过阿赫尔人保守,却没想到保守到这种样子”一类的话。
明明,不想当朋友的累赘,不想当老师的累赘的。
心中的天平微微的倾倒了。似乎,对植入芯片如水螅般外形的本能厌恶感消退了那么一些。
六小时之后,他们锁住了出现在塞纳河某座桥上的西维德。然后,追踪他的身影找到了这里。
梨旺被关在这座监狱里的可能性不低。时间已来不及做出详细计划,在佐天泪子的提议下,情报军官们还不熟悉的西斯师徒将渗入进去探查情况,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就交给你了。
被克劳斯这样嘱托的西斯武士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做了个像是“笑”的动作。
发动机声响起,军用吉普以令人赞叹的圆滑动作,向后退到了远处的停车区。
【老师……】
跟在他身边的是个矮个子士兵。稍加注意就能发现那是个女孩。
因为战争的关系,军队对人力的压榨已达极限。十五,六岁的士兵并不罕见。然而比起那些因营养不足而发育不良的少年少女,这个黑发黑瞳,面部曲线比一般赫尔维西亚人要柔和的多的女孩,无论是身高还是身体曲线,都颇让人羡慕。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个名为佐天泪子的西斯学徒,并不是赫尔维西亚人,甚至不属于这个被人类与异形,以及人类与人类之间战火摧残的满目疮痍的世界。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名叫日本,已经有半个多世纪见不到战火,闻不到硝烟,和平而繁荣的国家。
对她来说,面部紧绷的哨兵,以及从各处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杀气,都是在以往十四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扁帽下的小脸,表情因此而有些僵硬。
【害怕吗?】
【……是。】
女孩有点羞愧。她轻轻舔了舔嘴唇,指尖轻轻按在短裙的侧面。插在大腿处枪带上的磁轨手枪外壳硬硬的触感,让她稍稍压下了鸣动的心跳。
何时,她才能像老师,像寮监小姐,像御坂同学那样,若无其事的独当一面,而不仅仅是作为大家的累赘存在呢?
【很好。记住这时候的感觉。】
咦?
害怕……不是需要克服的吗?
西斯学徒疑惑的抬起头。却只看到她叫做老师的男人毫无表情的侧脸。
军靴与小石子摩擦的声音响起,背着步枪的哨兵走了过来。板着的面部如同木头一样僵硬,敬礼的动作也是硬邦邦的。
“请您出示证件。”
……………………………………
——怎么办?
——要动手吗?
大门内侧的休息室里,无声的信息随着目光的交汇飞窜。
按照规定,这里至少应该有四名士兵和一名士官。他们不仅是外面哨兵的轮替,必要时也充作预备队来使用。
然而此时,休息室内该存在的身影却一个都没有。
趴在能够观察大门外侧情形的窥视孔上的,却不是士兵。
虽然身上穿着军服,但无论衣服的大小,还是人的气质,都强烈的主张着“我是冒牌货”。
——要动手吗?
其中一人看向同伴,紧张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似乎因为汗水流进眼睛引起刺痛的关系,他烦躁的拿下碍事的军帽,就这样擦着光秃秃的额头上的汗水,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另一个看上去有些犹豫。
——等等,西维德不是说过,尽量少……
——去他的。
秃头撇了撇嘴。狂信者对非信者的不屑和痛恨,明明白白的表露在了脸上。
即使之前,他亲眼所见,那个名为西维德-拉斯托尔斯的非信者,是如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最小程度的武力和“长老”的心灵控制能力,兵不血刃的控制住了大门和几处关键性的地点,也是如此。
按他所想,何必这么麻烦?他和一众同伴都是被选中的,体内都有“神体”,力量和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
这些不信神的赫尔维西亚人,难道能抵挡得住真神庇佑下的信徒的一击么?!
不过,地位最高的“长老”是支持西维德的。
年龄太大了,在赫尔维西亚居住的时间也太长了,所以对真神的信仰动摇了吗,居然支持那个非信者!——若是在罗马本部,他必然这样质问。不过,即便狂热如他,也明白在这不信神的人的大本营,内讧绝非上策。
只是,在如何对付突然有军官来到这里这种“小事”上,他并不介意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把他们放进来,在走廊里解决他们就是。
对他的主张,另一个修道士略一思考,表示了同意。尽管那个军官看上去就彪悍善战,但他毕竟只是凡人,不可能是被唯一真神选中的选民的对手。
此时,哨兵与那个军官的对答,也结束了。
“长老”的精神控制能力,大概是整个教会里面最强的。即便如此,被精神控制了的哨兵,也只能做出有限的回答。应该感谢赫尔维西亚军严格的训练和上下级关系,他死板的答对看来并没有显出破绽。
被控制的哨兵交还了证件并敬礼——看上去完美无缺。那名军官接过证件,还礼之后,和他的扈从进入了大门。
这个大门并非城堡原有的,那边的大拱门只有在大型车辆出入的时候才会开启。大门后的通道是在圆形的门楼上开凿的,狭窄而黑暗。
当人进来的一刹那,眼睛因为光线的骤然变暗而无法看不清任何东西。
就是现在!
压缩至极限的下肢骤然释放了积蓄的力量,从警卫休息室的入口蹿出的黑影斗篷飞扬。长长的手臂从斗篷的侧面露出。延伸开来的手臂弯曲向诡异的方向,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的手,倒和肉食性昆虫的前肢非常相像。
残忍的微笑浮上了修道士的脸。他甚至能想象的到,当镰刀般的前臂夹住对方的脖颈与腰椎,伸出的锐利棘刺刺穿皮肤,割断肌肉,撕裂韧带,钉入坚硬的骨头并把灰色的脊髓搅的一团糟时,对方被极致的痛苦所扭曲到极限的脸庞和身体。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喷溅出来的温热血液,漂浮在空气中的那种铁锈味。
“锵!”
闪耀着金属与晶体特有的无机质光泽的棘刺,在粗糙的石壁上划出耀目的火花。细小的石砾向着四面迸溅。深深的两道划痕浮现了出来。
“什么……”
志在必得的修道士大吃一惊。
然后,腹部传来了冲击。
这一击是如此有力,以至于修道士的身躯弯到了极限。被自身电阻烧的接近融化状态的磁轨弹,瞬间将组织“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空腔。在扩张到极限之后,空腔在周围压力的作用下回缩,然后再次扩开……
震荡波传开,就算是最坚韧的骨头也在瞬间屈服。柔软而脆弱的内脏,更实在第一时间裂开了如蜘蛛网般密集的裂纹,鲜血从血管里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
而在更前面一点,碎裂成比发丝大不了多少的子弹碎块,咆哮着将一切都裹卷了进去。骨头,韧带,肌肉,神经……如果将速度放慢一千倍,就能看到,修道士的后背先是隆起一个近似半球的大包,然后,各种各样的碎片炸裂开来,喷射在走廊的墙壁上,形成了一副以红色为主,夹杂以烧成焦炭的黑色碎块组成的,宛若罂粟一样美丽而残酷的妖艳图画。
“!”
从未体会到的剧烈疼痛让修道士张嘴想喊,却只是喷出了带着内脏碎片的血块。
视野倾倒。他就这样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如同掉进了水里,寒冷立即就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我等真神的选民,怎么可能……
他的思维到此中断。拖着蓝白色火焰的磁轨弹打在他的后脑,顷刻之间,头骨和附着其上的韧带,肌肉,毛发都变成了纷飞的灰烬和碎片。一层闪耀着液体般光芒的黑色物体剧烈的闪动着,保护着之下的大脑,但也在第二发磁轨弹到来时彻底屈服了。其结果就是整个脑部,连同一部分脊髓,都变成了烧结在地面上的恶心黑色物质的一部分。
“呜……”
寒意和呕吐物从胃里泛上,年轻的西斯学徒眼前一阵发黑。
人命比地球还要重要。
这是少女十四年的人生里所接受的价值观。若非如此坚信,她也不会只拿着一根棒球棍便敢于和木原家族作对。
虽然明知,那种价值观只适合和平而繁荣的日本。然而眼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简单的消失在面前,少女不可能不受到冲击。
——快点给我动啊!
“呜……”
发出呻吟声的西斯学徒,虽然将枪口对准了第二个蹿出的黑影,却手指颤抖,根本扣不下去。
身体骤然一轻,她被看不见的力量扯了起来。如同螳螂前臂一样,满是棘刺,棘刺与棘刺之间连接以比刀刃还要坚硬锐利的光泽合金的前臂,划过了她原本所在的位置。翩然飘落的羊毛扁帽,竟被凭空切成两半。
下一瞬间,佐天泪子连同扁帽被切落的碎发在空中一滞,随即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高速,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裹挟着向前突进。
骤然增加的空气压力,使得西斯学徒感到一瞬间的寂静——那是鼓膜被气压压“平”的效果,随即,剧烈的闷痛和耳鸣炸裂开来。
第二个修道士一击扑空,刚刚作势欲扑,就被定向反战车智能手雷的射流砸的飞了出去。
即便在这个能量背景几近于无的位面储藏了十年,这枚来自纽伦堡号步兵武器库的手雷还能工作。只是威力因电容泄露而下降了不少。
不过,对付只有单兵大小的目标,足够了。
如同被铁锤当面砸到……不,就像是挨了一颗炮弹,修道士的身体发出碎裂的声音,就像遭到践踏的大型昆虫的几丁质外壳一样,一直撞到拐角处的墙壁,他才被阻止,发出破破烂烂的声音,滚落在地。
——这具身体,已经不行了。
修道士的脸抽动了一下。
不过真的抽动了吗?他不知道。
刚刚那凶猛的冲击,瞬间就折断了他全身的骨头,打碎了所有的内脏。脑部和五官因为有“神体”主动保护的缘故,大致维持了完整,但外侧的肌肉和韧带应该都损坏了吧。
身体损坏到了这样的程度,就算是真神赐下的“神体”一时间勉强连接支离破碎的部分,最终也无济于事吧。
眼前一暗,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身材高大的赫尔维西亚军官,以及他手上那支显得巨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
——有什么遗言吗?
不。这个人的目光并不是这个意思。
黑暗,深不见底,蕴藏着平静,也蕴藏着狂暴的黑暗。
仿佛被那黑暗吸引了一样,他能感到,体内的“神体”突然狂暴了起来。
他的意识,到此为止。
“嘎——!”
修道士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声音。就像是昆虫振翅。
锐利的棘刺扎穿了灰白色,早已失去生命迹象,只作为遮掩下面非人物体存在意义存在的皮肤,就像爆炸一样,向着四面八方刺出。
沉重的静电轰鸣声响过。被斩断的棘刺,瞬间变成了无生命的灰白色,落在地上发出玻璃摔碎的声音。
“看到了吗……他们不是人类。所以你不必在意……”
阿斯拜恩转过头来,让年轻的西斯学徒发出了小小的,被吓到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那是另外一个人。
不是那个总是带着职业性微笑,会把栅川中学1年d班的学生们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不良教师。
不是那个有莫名其妙的亲和性,让翌桧园的孩子们,即便是最孤僻乖戾的e
child
en也愿意亲近的义工社顾问。
不是那个被卡萨诺瓦爵士和哈洛温提督信任的下属。不是那个被圣索菲亚的舰员们追随的上司。
与原力有着微妙亲和性的西斯学徒,能明确感知到在他的身上,洋溢着她绝不熟悉的气息。那并非在“阿斯拜恩”这个人的某种延长线上,而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你是谁?
——老师呢?把老师还给我!
“抱歉……吓到了吗?”
佐天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阿斯拜恩的脸。刚刚那种让她恐惧的气息已消散无踪。在她面前的,还是那个她称为老师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刚刚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
“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嘎?……啊!”
走廊的深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摇曳的杀气和敌意,就算不能直接看到对方,也明白无误的传达了过来。
“看来……”西斯武士摇了摇头:“探查的原意是泡汤了呢……跑起来!”
“是!”
…………………………
ps:某科学的超电磁炮ii上映撒花。
嘛,四月番值得期待的甚多,不笑猫,打工的魔王大人(呵呵,这部轻是俺设定不同位面不同能量的构思来源),坑爹的青春喜剧……
当然,最强的四月番是——冰与火之歌iii。
吐槽一句:马丁大叔你都这快死的年纪了,功成名就,甭急着拍电视搂钱,赶紧把第七本写完是正经啊。到时候您一咽气,俺们找谁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