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中午,周懿才回到家。当时家中已翻了天,玉芙等人急得团团转,正要出门去找他。
周懿当然不敢说实话,只骗他母亲说,昨日去龙云寨讨药,不小心摔破了腿,尧贵深明大义,留他在山上住了一宿,又赠三枚百灵丹让他疗伤。
玉芙和芸儿等人多少也猜到了什么,心疼他以身赴险,无不落泪。
当时岳忠仍然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周懿给他服下一枚百灵丹,又取一枚研碎,调成糊状,给他敷在伤口之上。
当时岳忠尚在地窖中,由芸儿看守,周懿便嘱咐芸儿,等他退了烧,可将第三枚分成两半,一半给他服下,一半外敷在伤口处。
到了黄昏,大雨方止,不过山风不减,又格外阴冷,叫人瑟瑟发抖。周懿拿着一本书躺在床上,心不在焉,颇感烦闷。不觉间,总会想起白天在玉龙潭遇见的那个女子。他有种感觉,此人并非本地人,但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纵然没有深交,也必有一面难忘的邂逅。周懿浮想联翩,欲罢不能,尤其是腰间挨的那一脚,恍如昨日。
天黑之后,周懿突然来找钟钰,说有事求她。当时她还在生气,也没好脸色,气冲冲地道:“你有那么大的能耐,上天入地都绰绰有余,怎么还有事来求我!”
周懿故意眕着脸道:“你平常可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钟钰一回头,眼中含泪,“那你平时也没有这么任性!说走就走,母亲和芸姐姐都要急疯了!”
周懿笑了笑,冲她鞠了一躬,道:“钟钰更着急,对不对?以后不敢了!”
说着,故意’哎呦’一声,趔趔趄趄躺倒在椅子上,钟钰着了慌,忙来扶他。周懿自怨自艾,说道:“三叔伤成那样,但凡我有一丝注意,也不会去冒这个险,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还让母亲和妹妹为我担心。”接着话锋一转,开始感叹袁复,“多亏了袁兄弟,要不是他苦苦哀求,尧贵也不会把百灵丹给我。我这双腿能保住,也全赖他舍命相救。哎,无奈我逃亡之身,竟不能以坦诚之心相待,实在有愧。”
钟钰也坐了下来,想起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看周懿这般失落,再想他昨日所作所为,也实在是无奈的抉择。
“你有什么事?说吧。”
周懿便编个谎话哄她,道:“袁复有个表妹,家里遭了难,只剩她一个人了。昨日她去龙云寨投靠袁复,穿得衣衫褴褛实在可怜,袁复又是个粗人,只知道给她些银子,哪里考虑到她舍不舍得去买些衣服。这些年咱们受了袁复不少好处,想来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的,我想让妹妹找几件干净衣服,我以妹妹的名义转送给袁复这位表妹,所以……”
“是不是你看上人家了?”
周懿一瞪眼,随又送了一口气,“不借算了,可别冤枉我。”
说着,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那我去找芸妹妹,看她……”
话音未落,钟钰便急了,“回来!”
“哦!”
钟钰一脸仇情,噘着嘴,从包袱中取出几件干净的衣服,用小包裹包好,递给周懿,“喏,这可是你送给人家的,也是欠我的!”
周懿笑道:“等咱们脱身了,哥给你买一身的绫罗绸缎!”
说着,抱着小包裹,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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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黑众人都睡了以后,周懿悄悄带着包袱出了们,映着满天的繁星,缓缓向山上山神庙走去。
当日虞兮在玉龙潭邂逅周懿,觉得那个男子似曾相识,心里也惦记着某种念想,只不过她此来是为寻找周懿,所有不想干的人,那怕再是亲切,也必如过眼云烟。不过当时下着大雨,虞兮无处躲避,就顺着周懿所指的方向,摸摸索索到了山神庙。
自从那年她误食了金丹之后,内心深处就埋下了一个病根,每逢寒气侵袭或者风吹雨淋,都可能会激发体内的寒气,轻者数日伤寒,重者便是玉体凝霜,遭受冰冻之苦,若不及时救治,极有可能为之送命。
那山神庙已经破烂不堪,断壁残垣,不足以挡风遮雨,只有一个主殿可以栖身,不过也没有门窗,山风瑟瑟,她一身湿冷的衣服,犹如寒冬一般阴冷。
再者,此地荒无人烟,虞兮两日未曾进食,至此时更是虚弱无力,不觉间,便起了烧,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周懿来到山神庙,见主殿中火光闪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刚到门外,忽然听到里面隐隐传出那女子的梦呓声,因声音低微,他只听到一句’此生多劫难,来世侍君郎’。周懿呆呆地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没有听见前几句’乱世无英雄,周家少年郎。一朝得君遇,十年两茫茫。天涯寻知己,两鬓卧青霜。’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于是认定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好痴情的女子!”
周懿默默感叹,想来这乱世无常,人世间许多才子佳人相识相知却无法相守,以致有如自己般痴男,和这殿中之怨女,真叫人痛心。
迟疑了一阵,叫了几声’姑娘’,见屋里无人回应,便悄悄进了门。
当时虞兮半睡半醒,已经神志不清,周懿将包袱递到虞兮面前,说道:“这几件干净衣服,姑娘若不嫌弃,就先换上。”
虞兮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又闭了眼。
周懿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门外等候。
突然,屋里传出虞兮一阵痛苦的哀嚎声,周懿吃了一惊,慌忙就往屋里来。一进门,眼前的一幕将他吓得两腿发软,向后一仰,瘫坐在地上。只见虞兮寒症发作,浑身透着绿光,手和脸上都结满了冰渣。
周懿瞪大着双眼,以为自己见了鬼,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转身就想逃走。可虞兮一脸痛苦的表情,又伸手向他求救,绝不是什么鬼怪之类。他定了定神,捏了一把冷汗,问道:“你让我怎么救你?”
虞兮颤抖着指向不远处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包袱,断断续续地说:“包袱里有个白玉瓶,你拿给我……”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细长的包袱,周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包袱里既然有救命的灵药,看来她得的是一种惯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那些奇难怪病,又岂是自己所能知晓的?于是扶着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包袱前。
打开包袱,见里面放着一把短剑,旁边另有一个量尺长的器物,被清布裹着,隐隐透着绿光。周懿不恋她人宝贝,翻来包袱底部,果然有一个白玉瓶。
周懿将瓶口打开,倒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又用门外芭蕉叶掬了些清水给她喝。当时夜深,风刮得及其寒冷,周懿便将火堆挪到了她身边,整个山神殿,火光通明。
虞兮服了药,又在火边得了些暖气,脸色渐渐舒展开来,身上的寒光也慢慢褪去。
又过一刻,虞兮病症消退,渐渐已能起身,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子,正是白天在玉龙潭见得那个路人,想起当时自己踢得那一脚,和此事又受人家恩惠,心中羞惭不已,于是一点头,向他表示感谢。
周懿惊魂未定,而她已经复原如初,当真是个怪病,因不便细问,便点头赔了一笑,把自己带来的那个包袱往前递了递,说:“这几件衣服是我妹妹的,你先换上吧,别再沏出病来。”说罢,缓缓起身到门外候着去了。
虞兮心中流过一股暖意,鼻尖酸酸的,对眼前这个男子也不再有什么敌意,只是一想起周懿,忍不住一脸苦笑。
等周懿进了门,虞兮躬身行了一礼,“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周懿忙还了礼,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虞兮摇了摇头,满脸凄楚之意,“若是常人见了我刚才模样,恐怕早就吓走了。又或者,公子今夜不来这里,我这条命已经……”说着,两眼含泪,苦笑起来。
“周某也是赶得巧了,换做别人,只怕比我更加慷慨,刚才失态,请姑娘勿怪!”
“公子姓周?”虞兮眼前一亮,不觉问出声来。
周懿一顿,忙答道:“在下周童,离家坳人士,不知姑娘?”
他话一出口,就离开看到虞兮脸色失落的神色,见她摇着头,默默地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地道:“天下同姓之人不计其数,哪能那么巧。”再一想到自己如此敏感,以至于有些神态恍惚,为情所困,实在可笑。
“巧了,我也姓周,”虞兮痴痴地笑道,却忍不住泪眼婆娑“不过我不是本地人,我来这里,是为寻找夫君。”
在她心里,自己姓虞和姓周又有什么分别呢?自己和周懿或为兄妹,或为眷侣,又有何异呢?十年之后回头看,一切都似乎是惨淡的一厢情愿,在时间的拷问下,什么关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这一章是十分纠结的一章,周懿和虞兮十年后重逢,面对彼此却仍是路人,这是逼着最大的无奈。感谢大家的支持,请大家透出宝贵的推荐票,对笔者以示鼓励!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