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桃封岭之上,屠嘲风去向紫清殿寻仇,阿蛮折转回玉虚叫二姐,瞬时只剩了琼华与屠酒儿两人。琼华本想抱着小狐狸抓紧回青丘,正抬脚时却被她怯怯抓住了衣襟。
“姑姑,我想再好一些时去见阿爹,好不好?”
琼华心思玲珑,知道她是怕现在伤得太难看,让屠苍看去了,定要被念叨一番。虽说这和玉虚关系不大,但屠苍九成九会把玉虚拎出来单骂一顿,更甚都不会再允许屠酒儿出门,免得又偷跑去玉虚。
“脖子这地方不比其他部位,脆弱,又不好遮挡,要是想恢复到差不多能看的程度,至少还需两天时间。”琼华体贴道。
“两天也好。”屠酒儿应了。
“那你这两天里想要做什么,我带你去凡间随便走一走?还是你想再去一趟玉虚看看那位道长……”
“不,不去,我和你走。”屠酒儿软软答道。
她可不想带着这一脖子伤痕去见明漪,太丑了。
琼华听了自然高兴,她本就对玉虚那群道士没什么好感,又看着屠酒儿对她讨好地笑,忍不住把搂着她后肩的那只手折过来捏了捏屠酒儿嫩糯的脸蛋,戏道:“你这会儿又开始笑,不嫌痛了?”
“痛呢,我最怕痛了。”屠酒儿咬着下唇,做出副可怜模样,“姑姑这样的人物肯定是不怕了,所以这时候不安慰我,还埋汰我。”
“别冤枉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琼华颔首一笑,朝四周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还真的是在确认没有旁人在,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我一直不愿飞升神界,旁人问起都向来只说贪恋世间繁华自由,但真正的原因却不是那个。飞升成神需要渡天劫,整整二百道天雷,一下都不能少,我骨肉敏感,最是怕痛,平日撞到桌角都要难受半天,怎么受得了渡劫那般折磨?”
“撞桌角都痛?”屠酒儿被逗得咯咯笑,“那要是用手指头戳一下你,你会不会也痛啊?”
“不知,至今还没有人敢戳我。”
“那我试试。”屠酒儿说着,就伸出根食指在琼华腰上戳了戳,又在她胳膊上戳了戳,凡是找得到软肉的地方都试着戳了戳。
琼华佯怒道:“别闹了,再闹就把你抱到九霄云端扔下去。”
“姑姑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你难不成是个钱袋子,扔掉你还把我扔穷了?”
“哈哈哈哈哈哈,”屠酒儿笑了一会儿,抬手搂住琼华的脖子,“你待什么人都这般亲切么?完全不像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倒像我的一个平辈似的。”
“可合你的意?”
“合呢,合呢。”屠酒儿笑吟吟地歪着脑袋看琼华,“……姑姑,我好喜欢你。”
琼华的笑意凝在了脸上,她心中有个奇怪的念头晃了过去,忽而有点欣喜,又有点酸麻。半晌,她才意识到屠酒儿说的喜欢不过是作为一个晚辈最寻常的喜欢,没有更深的意思了。
琼华瞥向别处,抿了唇,含糊问:“喜欢我什么。”
“也说不上来具体喜欢什么,不过,若放在早年间的我,一定会想要嫁给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现在不愿嫁给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了么?”
“现在……”屠酒儿顿了顿,面含羞赧,“现在只想嫁给阿漪。”
阿漪,阿漪,又是阿漪。
那个小道长究竟给她吃了什么**药?
再难忍耐。
“到底为什么?”琼华难得追逼不舍地加问,她想问这句话已经想得太久了,“为什么非要是她?别再说什么她给你打伞,你骗骗不涉尘世的傻道士还行,不要骗我。”
屠酒儿没想到琼华会这么问,讶然于色,半天没答话,只睁圆了眼睛看着琼华。
琼华知道这话不该这时候问出来,但既然问出来了,她也没有打圆场混过去的意思,一心等着回答。
屠酒儿看琼华是认真的,便叹了气,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三三,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么?”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这说来可就……”
“你说就是。”
“姑姑,你不会明白的,别问了。”
“……算了,不问也罢。”琼华没有再逼一步,适时地选择了放弃,“只是,有些执念,该丢掉的时候还是丢掉吧。总不能把自己一辈子拴在执念上过活,对不对?”
“执念……”
屠酒儿低迷了片刻,当意识感情流于面色时,又赶紧拿那不正经的表情盖过了自己的情绪,嬉笑道:“姑姑,你看看时间,别站在这儿闲聊啦,只有两天,咱们得抓紧去玩一玩,是不是?”
琼华无奈地应了,真真要论脸皮厚,谁比得过这只狐狸?
“那就走吧。”
“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看天色,也正是时候。”
“姑姑选的地方,定是风光无双,甚是期待。”
“又耍贫嘴。”
“我要是不耍贫嘴,这世上起码得少一半喜欢我的人呢。都说我爱胡说八道没个正行,可他们还就偏偏爱我这不着四六的模样,倘若我哪一日变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坦诚正直又厚道老实,他们或许反而还觉得我无趣,不再喜欢我了。你说怪不怪?”
“你这张嘴呀,天底下没有人说得过你。”
屠酒儿趴在琼华肩头笑了笑,见琼华确实已不会再提起那个话题,轻轻地松了口气。
执念呐……
她眨了眨眼睛,幽幽看向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林,唇角缓缓放平,神色变得寡淡起来。
执念之所以称之为执念,本就是捏在手里烙在心里融在骨子里,永无法轻易放下的东西。但近来她才又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执者失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