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一巴掌掀起飞沙走石,简直把地面都当成飓风吹起的海面,翻卷覆盖的沙土形如滔天巨浪,埋葬一切。
而灵栖就成了弄潮的冲浪健儿,随着铺天盖地的山石土木之巨浪抖动,落脚的地方都在地动山摇。
天地倒卷中,唯有一只白玉小手,稳定,精准,缓慢地前推,好像混沌漩涡中的坐标灯塔。
这是灵栖的手,于浊浪排空之间始终温润平稳,不卑不亢。
那巨量倾倒的山岩土木泥石流,来时浑浑噩噩,却在接触灵栖五指缝隙间,分化成白净流水,青灰岩石,紫砂黏土,黄金木坯。
紫白金青,水木砂石。
四色四材分门别类,从灵栖指尖流淌而过,齐齐整整堆垒到身后,成为四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正方体,可以叫强迫症患者看了舒畅一整天。
而这些东西不过是抵消了魅魔女王一巴掌余波带起的尘土,避免弄得蓬头垢面而已。
真正硬碰硬的对抗,乃是灵栖的小手继续平稳推进,直到跟女王那一巴掌针锋相对地交接......
啪!
十指相扣,势均力敌。
女王的手背青筋暴起,肌肤的纹理缝隙间迸发出苍白电丝,暗红火苗,紫涩阴影,靛蓝寒气。
与此同时,她脚底所踩的地面已经没有土石之类的铺垫,直接便是特殊金属陶瓷铸就的空港甲板。
而这甲板此时根本没有作为空间材料金属陶瓷所应有的坚硬强韧,反倒像是浸过水的废纸,又似烈日下融化的冰激凌蛋筒,皱皱巴巴,黏腻脆软。
这是魅魔女王的强大肌体力量,加上周身恐怖的毒气腐蚀而成。
灵栖嗤笑:
“真是奇乎怪哉,你这几下子,哪有半点样子像是魅魔的所作所为,就是一匹撒欢乱跳的史前巨兽。”
女王也豪爽地咧嘴笑骂,亮出白森森的牙齿:
“有意思,那你接下了我这一掌用的也不是什么魅魔特性吧?倒是充满酸腐儒道啰嗦冗长的所谓法术伎俩。”
的确,灵栖在跟魅魔女王对掌之时,身后九字真言长幡猎猎飘荡,有无数符文,图线扩展开来,渗透进空气中,地面下,光华流转,变幻莫测。
这些符文光影所渗透之处,隐隐有远古杀场征战,千军万马呼啸之意产生?
灵栖背后空气似乎浮现出城墙堡垒的虚影,脚下的金属陶瓷甲板亦发出起伏变化,拱立起微雕一样的行军辕门,拒马哨塔。
无数微不可察的小小将士,就在这些比盆景微雕还精巧的兵营据点内,擂鼓呼喝,发出一阵阵的军魂气魄,阻挡女王浑身远古荒兽的威能侵袭。
“可笑的人类,蝼蚁一般的垃圾,也想抗衡我恒古以来碾噬万物混沌至理,给我破!”
魅魔女王连踢带打,手上也抓挠戳抠有什么招用什么招,一身无匹怪力胡乱耸动下,搅得周围地面,建筑,气流,乃至重力场又是一阵翻腾。
她这些动作根本没有武技章法可言,甚至发力的诀窍都不存在,就是单纯地泼妇发泄,指甲巴掌有什么上什么。
不过荒兽体质强横霸道,要的就是这股不讲理的劲儿,一时间竟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即视感。
“远古荒兽,毁天灭地,但终究并无智慧,在精诚团结的文明武力下,终究要沦为被猎杀的野味,乃至要抓捕驯服,豢养起来,成为家畜。”
灵栖吐气开声,并不硬接魅魔女王的踢打,而是始终保持着一只手紧扣对方手掌的程度,既不离开,也不会放弃这份阵地,寻求更多的深入欺近。
两人身姿周旋,一时间仿佛在跳舞。
而她们缠斗追逐的同时,周围环境里那些天灾地祸般的荒兽气息,以及渺小如玩具般的人文符号,也开始呼吸渗透。
一开始,固然是荒古灾厄之势占上风,席卷一切门市城楼。
但微小的法力人形,生生不息,打灭一次就重新凝聚,再建造出更符合灾厄来袭路线,对抗防范的工事,似乎懂得终结经验。
灵栖的阵地是放任那些荒兽灾厄气息进来,然后就钻研,消化它们,困住这些狂暴乱流,不让它们扩散。
甚至,有些灾厄乱流会被引导偏向,对抗其他乱流。
魅魔女王体力似乎无限,哪怕是毫无节制地宣泄着破坏力,也只会来越亢奋,大杀四方。
不过灵栖技巧胜过她何止万倍,无论是体术方面,还是法术方面,每每堵住气息回流,截断发力通道,噎得她喘不上气。
这就是四两拨千斤,有技术的总比没章法的强。
看起来,胜利终将属于灵栖。
有一个细节是,两人身形贴近的时候,天狐九尾的九道长幡闪烁得更加剧烈。
哪怕灵栖面色如常,但客观地讲,直面魅魔女王古怪的荒兽体质,压力巨大。
因为所谓四两拨千斤啊,首先是自己要有千斤之力,才能有资格谈论是“拨”还是“推搬扛举”。
灵栖的全部底蕴,固然应该比这异数寻常的魅魔女王强,但估计也就强出三五倍,还没达到随意碾压的地步。
当然,她的战斗习惯,也是讲求精密准确,不会像这泼妇女王胡乱倾泻,甚至连真知会的那种一言不和就放能量炮的方式,都要被灵栖嗤之以鼻。
所以了,以巧妙法术撬动洪荒巨兽级的敌手,看起来像是在玩火,随时游走在法阵结构崩溃的边缘,似乎拖得越久,对灵栖越是不利。
“碍事的东西,都给我败口牙!”
女王在体术纠缠方面,是几乎碰都碰不到灵栖一下,但那些遍布周身的法阵符文,却是可以胡乱捣毁的。
理论上讲,符文法阵的构成要比身法动作精妙百倍,化解各种冲击力更是轻车熟路。
可是女王就不在乎这些,她一身的破坏力,去打灵栖本体相当于击打一只乱飞的苍蝇,尽管体质相对脆弱,但闪避几乎百分之百。
而灵栖身后的九尾长幡,尽管就是为了扭转各种破坏之力而设,可以看做是坚固城墙,尽管坚固无匹,但却不能移动,打多少就要吃多少。
与其攻击灵栖本体碰不到,干生气,不如拿法阵们发泄,管它效果如何,老娘就是想要打中什么东西的回馈感!
轰隆隆隆隆......
各种混沌风暴席卷迸发,女王不顾灵栖的缠斗,劈头盖脸撕扯起四周的空气,建筑,甲板有什么破坏什么。
“还真被你蒙到了关键所在?不过,我等的也是这个是时候......”
灵栖趁着女王积攒力气,去大肆外放破坏力的时候,立刻敛息凝神,把外放维持天狐九尾的法力收回了大半。
然后,女王愕然发现,一股温润的暖流从手心传来。
这正是灵栖打从一开始就扣紧的那只手,始终未曾分开。
暖流所到之处,一切激昂躁动之力量都归于平静,它们中止了制造破坏的属性,转而,朝向柔软舒适地,想要孕育新生代个体的行为做准备......
“你是风轻小娘的生母,我不会伤你,但这身蹊跷的实力也确实难缠。好在魅魔体质有些长处可堪一用,最擅不战而屈人之兵。”
“练血境魅魔欲图进阶的冲动,连我都是猛然惊觉,并且布局了好久才得以压制,现在把这份悸动传递给你,我不信你能压制得住。”
灵栖在讲这些话时,魅魔女王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腰瘫腿软,坐在地上,呼吸变得粗重。
“啊,我的小奴才们,别去做什么破坏空港的无聊事了,我要你们来讨好我,现在,立刻,马上!”
女王目光迷离地招手,铺天盖地的异虫大军纷纷折返回来,包括数以亿计悬停在外太空待命的异兽军团,纷纷压向地面。
灵栖当然不可能放任魅魔女王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把天狐九尾一收,化回飘然长袖,朝女王头顶一扫:
“画地为牢”。
一层法力组成的光栅,罩住女王周身,任凭瀑布潮水般汹涌扑来的异兽群怎么拍打都不会松动。
灵栖也光栅内部,冷静地观察那些离自己鼻尖只有几厘米,狂吼乱叫的怪虫异兽:
“这些家伙并不具备太古荒兽血脉,而且长得奇形怪状,体表的好多器官突触都不符合世间生灵为了生存而此消彼长的外形肌理,甚至看起来纯粹是为了形成狰狞恶心的外形而生
成?”
怪物中为数不少的种类都是把肠脏,筋管,大脑沟回长在体外,还有些节肢特别多,腹部充满密密麻麻环节的多脚生物,放在弱肉强食的杀戮场中,没有半点生存价值。
唯一的价值,或许是给背后那头魅魔女王充当玩物?
此时女王果然正吐着舌头,一脸崩坏表情,手脚并用爬上栅栏,目光迷离地想要找融进怪物群。
“你的这身荒兽之力,看来并不是单纯地与所谓异虫接触得来,想要溯本追源,要让你多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慢慢研究。”
灵栖无奈地揪着着女王的尾巴,把她扯回地面,一边招呼妖妮公主:“风轻小娘,快来管管你母亲,场面控制不住了。”
“额,我?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