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月下来,林青墨从最初的坐着马车是不是得下车吐上个三两回,到现在面色如常的端坐在马车上看如何治理水患的书作,已算作是苦尽甘来了。
又察觉到一个颠簸,林青墨手中执着的书都不禁掉了下来,她惊讶地抬起了头,却看到月如已经先她一步撩起了车帘子。也怪不得月如,毕竟除了刚开始,之后走的都是官道,路不仅平坦而且够宽,很少会起个这么大的颠簸了。
“陈叔,刚才怎么颠簸的这样厉害?”
“大人见谅,是老奴刚才眼花,没留神路上不平整的地方。我们已经下了官道了,现在距离许县只剩下不到半日的车程,大人有望正午时在许县吃上中饭。”
就着月如掀起的帘子,林青墨往后一看。两个面无表情,为了方便,又身着黑色修身服装的两名侍卫,依旧像来时一般无二。
就连一直很是能吃苦的月如也不禁抱怨了一路,但却没听到欧阳谢怀御赐的两位侍卫的声音,连日来林青墨心中很是愧疚。毕竟她还能够坐在车里,免去了风吹雨打,而这两人,却是得骑着马,应对这连日来阴晴不定的天气。
不过,幸好中午就可以到了,到时候得请他们好好休息,犒劳他们路途的奔波劳累。
还没走半个时辰,已经习惯了这路上出了马车行驶声音外再无声响的林青墨突然就听到了人走路说话的声音。
“大人,好像有人说话?”林青墨点了点头,没错,她也听到了。
月如迅速撩起帘子,探出脑袋,不一会他就收了回来,一点吃惊的表情。
“大人大人,他们都是平民,而且衣着破烂,面色青黄,看起来好像是难民啊!”
林青墨微微挑起帘子一角,看上几眼,就是变了脸色。
“不是看起来像,他们就是!”林青墨放下帘子,开始整理自己随身的物品,“他们就是许县的百姓。看他们的样子,已经很多日没有好好的吃过什么东西,也许正是因为洪河泛滥后,造成的损失巨大,让他们无家可归,又没人出来主事,所以只得背井离乡。月如,幸好我当初站了出来,并且坚持来许县,好不让这许县的百姓得多可怜!”
“大人,你这是要去干嘛?”月如一把拉住林青墨的袖子,不解的看着自家的大人,整理好马车内的书本,好像就要下车的样子。
“我总不能看着我的百姓流离失所,而我还端坐在这马车上!”她挣脱开月如的拉扯,突然又回过身来,“月如,你去把我们在城里备下的干粮拿出来,分给百姓们吃。”
“可是大人,这可是我们的口粮——”
“月如,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害怕没东西吃吗?藏着掖着像个什么样子?”林青墨向来是没什么威仪可言的,那样一眼,换做是个武夫做来定时要将从未见过大世面的月如吓得魂胆俱裂,但林青墨做来却只见风流。月如和她生活在一起,自家大人什么脾气,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不怕。
“可是——”可是看到这些灾民,就可以知道许县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要不然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月如这话没说出来,她不想伤了自家大人的心。连她都知道的道理,大人没理由会不明白,而她还是坚持这样做,只能是……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许是林青墨亲和的表情,这些互相扶持着蹒跚前行的诸人中,有一对老夫妻停了下来,他们身边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三人都是面色青黄。
“许县发大水了,把我们的辛辛苦苦建的房子都冲走了,就连刚播下种的田地也遭了秧,不走难道留在那里等着饿死?”这不是那对老夫妻开口,而是他们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开的口,虽说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口齿却是伶俐的很,也不怕生,语气带着不忿。
“难道朝廷没有派人接济?我曾听闻京城里拨了好好几十万两的银子下来,说是要重建许县呢!”林青墨来的时候,却是听到欧阳谢怀和她提过,但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可是一个多月前赈发的灾银,现在怎么着也该到位了吧?
“银子?小姐这是在说笑?我们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救灾银,每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都快要饿死了!反倒是县丞张大人吃的硕大如猪,果真拨了银子,大概都入了这些大人的腰包了吧!哼!”
那个小姑娘一脸愤愤,还没开口,就被一旁路过听到对话的大婶给抢了话头,她瘦骨嶙峋地手愤怒地指向许县的方向,颧骨高隆的脸上一脸鄙夷加不忿,口气都像是带着火药,一点就着!
“小姐看起来衣着好啊,可是从莫城来?莫城是不是人人吃得好穿得暖?还有多远的路?”
“对呀对呀,小姐……”
“小姐……”
一群人都停了下来,然后围着林青墨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关于莫城的事情。林青墨心中沉痛,却是不知道该回答哪个的问题。
“在下从京城来,是欧阳谢怀陛下钦点的许县县令,来这里是为了治好许县的水患,让大家恢复洪河泛滥前的生活!”说完,长长地辑了个礼,抬起头却看到众人神色各异,她扫视一遍,却没有人欢喜,而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看着她,恨不得将他拖下车来。
“呸——”
“却原来是个狗官——”
“就是就是,一群吸血的狗官,来一个还不够,咱们打死她——”
之后就有几个冲动的年轻些的人围了上来,挥舞着胳膊拳头,狰狞着脸色,像是要吃人。
“大家别急,我是——”
这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照着她砸了下来,林青墨未完的话梗在喉咙里没出来,就看到这个拳头擦着自己的脸划了过去,惊过之后,就看到对方倒在地上,面色痛苦。而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原本在她身后三步远的黑衣男人,另一个也谨慎的一左一右包围着她,面沉如水。
“侍卫大哥,你们别动手!大家有话好好说!小心拳脚无眼,伤了人!”这汉子倒在了地上,众人先是一静,然后回过身来的大家伙儿都骚动了起来,其间更是有人叫嚣着要打上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