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说他是真的和林慕天出宫去了吗?”林晟窝在淑妃身边,手上剥着一个橘子,细细的把筋都挑干净之后,送到淑妃的嘴边。
淑妃就着儿子的手吃了一瓣,可能有些酸,峨眉微蹙,林晟又挖了一瓣,淑妃摇头,示意不吃了,“你父王说是就是了,谁还敢说半个不是。”
林晟把橘子丢进自己嘴里,“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秘密。”用力一咬,酸得直接吐了出来,“什么橘子,那么酸。母妃,他们就给您送这样的水果?太子妃是怎么当家的,太欺负人了。”
淑妃半坐起身,“太子妃哪里管得了这档子小事,还不是下头的人见风使舵。”自从林震让辰安执掌后宫事宜后,那些头脑活络的宫人就看清了形势,本来争着来巴结的那些人现在都去了朝阙宫,有什么好的东西也都送去了那里。
“都是一帮小人。”林晟自小长在宫里,对于这种世态炎凉早就见怪不怪了,因此骂了一句后就转了话题,“母妃,儿子明年就去封地了,以后不能承孝在母妃膝下,母妃您要多保重身体。”
淑妃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晟儿,先去封地上也好,在宫里行事处处都要小心,容不得半点差错,在封地上你就是王,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太多,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切不可胡乱度日,本宫的儿子,一定得是人上人才行。”
林晟点头,“母妃在宫里也要小心,那个元鸢,我看不怎么中用,母妃别让她连累了自己。”
“这是自然的,我已和你舅舅商量过了,找个机会再送一个聪明点的进来,至于元鸢,本宫派了人去调教她,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淑妃同林晟又闲话了几句,淑妃命玳瑁将她的体己嫁妆都收拾了出来,“在外行事什么都要钱,以后若是手头紧了,尽管问你舅舅要,知道了吗?”
林晟依偎进淑妃的怀里,“还是母妃最疼我。”
将军府里,轩辕百里为了躲避齐陌言回了龙宫,怕是在安妮生产前都不会回来了,炙落了单,整日无所事事,在景城里到处闲晃。景城大街上有家酒楼,卖的是三年醇的梨花白,炙喝的有点上瘾,几乎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解馋,以至于从掌柜到小二都混熟了,来了也不用多说,找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自有小二送来美酒佳肴。酒楼中间的小台上有时是说书的,有时是唱曲的,偶尔还会有唱戏的,掌柜的心地不错,凡是在此卖艺的艺人都不收租金,也不抽成,客人打赏多少都归卖艺的所有,因此天天都有艺人过来,场子热闹了,客人自然就多了。
人人都夸赞掌柜的会做生意,只有炙不以为然,这家酒楼幕后的老板正是齐陌言,炙是后来得知的,知道后就追着齐陌言想要讨回酒钱,谁知齐陌言来了一句,“亲兄弟,明算账。”任凭炙胡搅蛮缠,就是不给钱,也不松口让炙以后能去白吃白喝,气得炙骂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本想长志气从此不再踏入酒楼半步,不让齐陌言个黑心商人赚他的钱,可实在抵不住梨花白的诱惑,过不了几日就灰溜溜的捧着银钱过去认怂,让齐陌言很是笑话了他一阵。
今日小台上是个说书人,说的正是那百晓生的事。说书人把百晓生吹得那叫一个天上有,人界无,说他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也不知是收了人家多少好处,想来那百晓生是骗子的事除了霍云山与落尘外,还没被其他人发现,经说书人这么一说,不知还会有多少人上当。炙失了兴趣,翻个白眼,一手托了腮,转头看着窗外发呆。
说到百晓生他就想到了他的师父,那才是真正的百晓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老人家,加上有万古奇书,在三界之内那是无所不知啊。可惜师父在一百多年突然失踪了,炙记得那日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没看出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谁知第二日早上他张开眼睛就发现师父不见了,床头上摆着万古奇书,他里里外外找了三遍,没找到师父,他那是还是个小鬼,法力低下,根本追踪不到师父的去向,抱着书坐在门槛上哭了三天,哭到眼睛肿得看不见东西也没见师父回来,这才接受了师父失踪的事实,开始了在鬼族、人界流浪的旅程。
每每想到这里,炙都觉得自己是满腹的辛酸泪,他那时那么小,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师父怎么就能忍心抛下他,好伤心啊。炙偷偷的摸了把眼泪,他靠着小偷小摸活了下来,找遍了整个大陆也没找到师父,但是炙始终相信他的师父一定还活着,扔下他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就算找到天荒地老,他也要找到师父,亲自问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告而别。
炙举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喝,咕咚咕咚的一口气把酒喝干了,朝着小二嚷道,“再拿一壶来。”
小二有些犯难,这梨花白的后劲足,普通人喝上几杯就醉,炙的酒量还行,但也只有一壶的量,若是喝多了,保不准会不会发酒疯,吓着其他的客人。
炙见小二站着没动,拔高了嗓门,“我说再拿一壶去,怎么,担心我没钱付账吗?”炙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币拍到桌上,“够不够?够不够!”
小二从炙的语气中听出他心情不佳,不敢再惹他发火,应道,“诶,这就去拿,这就去拿。”走到柜台那里,对掌柜道,“要不要通知东家?”
掌柜看看炙,朝小二点点头,“你先拿酒给他,我让人去将军府送信。”
不等小二把酒放到桌上,炙一把抢了过来,又是对着壶喝,一口气喝干了,抹了下嘴角,“再拿一壶来。”此刻炙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把自己喝醉了。
小二不敢招惹他,只好又去拿了一壶,来来回回的,桌上多了四五个空的酒壶,炙喝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的倒在桌子上,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再拿一壶,我还要喝,再拿一壶。”
喝多了,喝醉了,炙忘了自己的身份,失去念力,眼看就要现出原形,这时有位中年男子过来,解下披风盖在炙的身上,眼神中满是爱恋,看了炙几眼,伸手抱起了他。
小二不认得这男子,怕他是拐子,过来问道,“你们认识吗?”
中年男子道,“他是我的朋友,我送他回去。”
小二将信将疑,看面相这男人很是宽厚,不像坏人,可炙是老板的朋友,若是在店里出了什么闪失,他们可承担不起,于是小二不敢放人,和中年男子不停的纠缠着。
好在将军府的人一会就来了,来的是林慕天,对于炙啊轩辕百里的事,林慕天一向不假手他人,怕的就是一不小心暴露了他们非凡人的身份,他走进酒楼,掌柜的和小二立马点头哈腰的招呼道,“见过将军大人。”
林慕天点了下头,“人呢?”
掌柜和小二一同转头去看中年男子,林慕天也看到了,炙在人家怀里睡得都快打呼了,这小鬼真是让人不省心,林慕天隐隐的看到披风内,炙的尖耳朵已经快要藏不住了,他立马也解了自己的披风,又给照了一层,伸手想要接过炙,谁知那中年男人不放手,甚至稍稍退了半步。
林慕天道,“谢谢兄台的照料,我来带他回家。”那人仍是不肯松手,林慕天往前了一步,“请兄台把人交给我。”
那人低头看了眼炙,说了一句,“他是我徒弟。”
这话让林慕天愣了一下,“他是你什么?”
“徒弟。”中年男子一字一字说得清楚,“我是他师父。”
林慕天狐疑的看向男子,“那你也是?”看了看四周,他把“鬼”字咽了回去。
中年男子点头,“我抱着他吧,你请带路。”
林慕天不再迟疑,带着中年男子和炙一起回了将军府,中年男子一路抱着炙,林慕天推开了炙的房门,中年男子先是环顾了一圈,随后走到床边,轻轻的把炙放到床上,拿开两件披风,扯了被子替他盖好,然后直起身,“我也是鬼族的。”他微微一笑,“怎么,你不害怕?”
林慕天关了房门,“同你们鬼族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我怕不怕。”
那人笑笑,“也是,你连鬼王妖后都见过,是我多虑了。”说完,转身坐在床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炙的背,像是在哄小孩睡觉一般轻柔。
“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找你?”林慕天见男子脸上满是关爱,想来应该很疼这个徒弟,怎么忍心丢下他一百多年,让他独自流浪。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知道,只是……”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时机未到,以后你们自会知晓。”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既然不肯说,林慕天也就不强求,而是问道,“那你还会走吗?”
他摇摇头,“既然来了,自然是不走了。”他摸摸炙的额头,轻声说道,“怎么着也要补偿你不是。”
炙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男子轻拍了下床板,“我们出去说吧,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喝多了,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了。”
林慕天不置可否,带着男子去了书房。男子倒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找了个椅子就坐下,“我不知道炙有没有向你们提过我的事,不过无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我叫乌哈,不过大家一般都叫我百晓生。”
“百晓生?”林慕天皱了眉头,他记得骗霍云山的那个也是号称百晓生的,乌哈瞟了林慕天一眼,说道,“别把我和那个骗子相提并论。”
林慕天挑了下眉,“你读我的心?”
乌哈大方的承认,“我天生就有读心的能力,只要看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百晓生的原因,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没有秘密。
林慕天不是小家子气的人,自是不会与乌哈计较,“你知道那骗子?”
乌哈嘴角扬起了一丝冷笑,“这世上已经没有这号人物了。”敢打着他的旗号骗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听说我们大王的徒弟现在是西林的太子?”
林慕天嗯了一声,随即眯起了眼睛,“你问这个做什么?”
乌哈摆摆手,“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就是问问而已。”顿了下,见林慕天不自觉的双手护胸,说道,“放心吧,我不会随随便便读你心的,你别一副防贼的样子好不好。”
林慕天略微放松了一些,“不会最好。”两人不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枯坐着又有些尴尬,乌哈摸摸头,起身道,“我还是去照顾炙吧,等下别吐了。”
炙的酒品还算不错,虽是喝醉了,只安静的睡觉而已,不像有些人,喝多了就又唱又跳,又吐又拉的,折腾的别人不安生。炙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宿醉之后头疼得像要裂开一般,又有些口干舌燥,忍着头疼想要起来喝水,不经意的碰到了一个软软的物体,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听得一声尖叫,差点没把房子的顶给掀了。
乌哈睡眼朦胧的醒来,揉着耳朵道,“小点声,嗓子不要了呀。”
炙指着他,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我……我,那个……”
乌哈见他语无伦次,拉下他的手,“一百多年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炙僵硬的任由乌哈将他拥入怀里,感受到乌哈身体的温度,不自觉的抱紧他,嘴里呢喃着,“师父,师父,师父。”
乌哈任由炙撒娇,轻拍着他的背,“一眨眼,炙都长那么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师父回来了,让你受委屈了。”
不说还好,一说炙就哇哇的哭了起来,“师父,你怎么那么狠心,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呜呜呜……我找不到你,好害怕,呜呜呜……你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呜呜呜……你坏,你坏!”用力捶着乌哈,将多年来的委屈一并发泄了出来。
乌哈只抱着他,哄着,“是师父不好,师父让炙受委屈了,不哭了,你打师父出气吧。”
炙足足哭了半个时辰,直到哭累了,手也酸了,才慢慢的改为小声啜泣,抽抽噎噎的问道,“师父,你到底去哪里了?”
乌哈用衣袖给炙擦眼泪鼻涕,“原谅师父现在还不能说,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那你还走不走了?”炙拽着乌哈的衣服不松手,眼中含着泪,红红的鼻子,时不时的吸两下,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走了,师父不走了。”
“那你发誓。”
乌哈举起了三根手指,“师父保证不再丢下炙,若是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炙这才放了心,哼唧着用手背抹干净眼泪,开始叽叽喳喳的诉说自己这一百多年的孤儿生活,乌哈虽是早就知道了,但听炙亲口说出来,还是忍不住心酸,当年他走得匆忙,没给炙做好安排,害他吃了那么多苦,但这也是命中注定,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遇见落尘呢。
乌哈在林慕天这里住了下来,炙有了师父,一改常态,整日粘在乌哈的身边,师徒两个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乌哈时不时的指导炙修炼,让炙的法力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落尘是从林慕天这里得知炙的师父回来了的消息,想去看看,可他上次偷溜的事让林震很是生气,为了看住落尘,在他身边安插了不少侍卫眼线,弄得落尘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他去找林震抗议,被林震轻描淡写的以“储君安危,关系国家社稷,不能儿戏”为由,给弹了回来。并且为了让落尘长记性,林震给他禁了足,言明三个月之内不准踏出王宫半步,否则就要拿朝阙宫的所有宫人宫女是问。
落尘无计可施,只得乖乖的窝在宫里,没事就躺在暖阁的窗台下看书发呆。如意养好了伤,又回到辰安的身边,可能是吃到了教训,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跳脱的性子沉稳了不少。
月子清除了给辰安请安外,几乎不来朝阙宫,她倒是蛮享受在东平宫里的生活,空下来就爱画画,画山水,画花草,但最擅长的还是画人物肖像。贵妃无意间见了月子清画的自画像,直呼画得就跟真人一个模样,月子清为了讨贵妃喜欢,主动请命给贵妃画了画像,贵妃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将画像裱起来,挂在了寝宫,林震见了后觉得画得不错,于是月子清又给林震画了一幅,慢慢的这事便在宫里传开了,不少的嫔妃都动用各种关系想要月子清给她们画肖像,月子清不愿意得罪人,只好都应承了下来,算算数量,怕是要画到明年了,后宫风平浪静的,表面上是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