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林震在早朝的时候突然吐了血,吓坏了一票文武百官,众人手忙脚乱的抬着林震,嘴里喊着,“请御医,请御医。”只有林俊站在原地不动,嘴角慢慢上扬,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林慕天站在他的斜对面,扫了林俊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林震被送回寝宫,御医诊断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王后及众嫔妃团团转,更有甚者,嚎啕大哭,哭得王后心烦,难得严厉的喝了一声,“哭什么,陛下好好的,不准哭!”几位王子站在外室,有些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八王子林晟依偎在淑妃的身边,抬头看向淑妃的眼中有疑惑有探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不安,淑妃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等御医出来,一票人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其中最关心的无非是林震到底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会不会死。
御医擦了下脑门上的汗,“这陛下许是操劳过度,导致气虚两亏,肝火郁结于心……”
话未说完,七王子抢嘴道,“你别说些有的没的,就说父王这病能不能治吧。”
七王子说完,林俊斥了他一句,“有没有规矩?听御医说!”他冷着脸看向御医,“你继续。”
七王子此刻是敢怒不敢言,瞪圆了眼睛别过头,御医又找了些专业名词说了一堆,反正就是不说林震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既是如此,请御医开药方吧。”林俊看御医的脸色就知道他八成不清楚林震的病因,稍稍放了些心,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就算心里正在得意的笑,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幅忧思的表情。
御医提着笔不知该写什么,林震的脉象非常奇特,虚浮无力,可又诊不出病在何处,自打在朝堂上吐了血之后就一直昏睡着,御医连轧了几针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迟疑了许久,御医才提笔写了方子,落尘远远的瞟了一眼,见那方子里都是些温润滋补的药材,根本没有治病的效力。
他默默的起身,趁众人不注意,走入了内室,只见林震嘴唇发白,面上则有些青黑,王后站在床边,贵妃在偷偷的抹眼泪。他朝王后及贵妃行了一礼,王后看到落尘,点了下头。
落尘坐到床头的圆凳上,握住了林震的手,可惜他不懂把脉,探不出林震的脉象,只觉得林震的手十分冰冷,手心不停的冒冷汗,他略微凑近了一些,闻到林震呼出的气里有些微的杏仁味。
安慰了一下王后,落尘便退了出去,带着满心的疑惑回了朝阙宫。
“殿下,陛下是怎么了?”玄日打量了一下落尘的脸色,小心的问道。
落尘回过神,见朝阙宫里的宫人宫女们都张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的等着,于是说道,“御医说是劳累过度,想来不会是什么大病。”
就见众人一起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太子与宸王不对盘,若是林震出了什么意外,太子登基,那宸王八成是要倒霉,作为宸王的宫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是以朝阙宫的宫人们是比任何人都着急林震的病,万分期盼着他能快些好起来。
明月双手合十的拜了拜,“各路神仙保佑,陛下贵体康泰。”
落尘见了不语,只有玲珑没心没肺的过来问道,“殿下,您吃饭了吗?”刚才朝阙宫的众人都在等消息,到了饭点也没人去膳房领餐食,饿得玲珑前胸贴后背的,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落尘看了眼玲珑,“今日怕是膳房里的人也没啥心思准备午膳,我那里还有点心,你饿了就去垫一垫吧。”
玲珑应了一声,蹦跳着跑了,看得明月是连连摇头,“殿下,你快把她宠坏了。”
落尘笑了笑,“无事,随她吧。”
他走入卧室,吩咐道,“我想歇一下,别让人进来打搅我。”玄日同明月一起应了“是。”落尘把门关上,想想不怎么放心,又布了结界,随后隐了身形,偷偷出宫去了。
现在林震的寝宫里都是人,大家争着侍奉汤药,没他可以插手的地方,他也不耐在那里做些表面文章,想着心里的疑惑,脚下不停的去了林慕天那里,却不想扑了个空,略微施了法术探知了林慕天的所在,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齐陌言府上。
“陌言哥哥,慕天哥哥,你们都在啊。”落尘是直接穿墙进来的,好在房里没有第三人,但也惹得林慕天瞪了他一眼,训道,“说了多少次,别轻易施展法术,说不听是不是?”
落尘没心思理会这些,直接跳过,“我来是为了父王的病。”
齐陌言安抚了一下林慕天,“我们也正说这事呢,御医怎么说?”
落尘坐了下来,“御医怕是也没诊出什么来,尽说些可有可无的,开的方子都是些滋补的药材,哪里能治病了。”
“你父王病得蹊跷,我听林慕天说,前几天还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吐血晕倒,什么病发作得这么快啊,还一点征兆都没有。”齐陌言吸了下鼻子,他最近受了些风寒,有些鼻塞流涕的。
“我也觉得奇怪,刚才看了看,总觉得不像是生病。”落尘皱了下鼻子,“他浑身冰冷,冒汗,嘴唇发白,可惜我不懂医理,不会把脉。”落尘有些懊恼,他学其他的东西都挺快的,唯有这医书,每次一看就想睡觉。
林慕天沉思了片刻,“等几日看看,若是一直是这个状态,怕是就有问题了。”宫中的御医都是从各地网罗来的知名医者,连他们都诊不出病因,林慕天不得不怀疑其他的可能性,尤其之前张石提过,最近有异域人士进出过太子府,加上早上林俊的眼神,想到这里,林慕天嘴边透出一丝冷笑,齐陌言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林震连着昏迷了五天,王后、贵妃、淑妃及几个王子轮番守在床边,伺候着喂药,但连续五日水米不进的,林震人已瘦了一大圈,脸上的颧骨都突了出来,别说嫔妃了,连王后看了,也是整日里眼泪汪汪,长吁短叹的。
这一日轮到落尘侍疾,他很想动用法术看看林震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碍于宫人们在场,只得忍下了这个念头,接过宫人递来的药碗,坐到床边,一手托起林震,让他靠着自己,随后拿着汤勺喂药。
林震昏迷得很深,没有吞咽意识,喂进去的药大多顺着嘴角流出,他是西林王,又不能像灌小孩那般捏着下巴倒进去,是以一碗药只喂进去了不到五分之一,想来宫人们早就料到了,很快又送了一碗过来。
连着喂了三碗,林震的内衣都湿透了,落尘指示宫人给林震更换,他则去一边的水盆里洗手。
自打林震病了之后,他的寝宫里就没断过人,落尘觉得房内的空气好浑浊,混杂了人的体味、汗味和药味,闻得难受,便开口道,“把窗户开一下,通下风。”再不换气,就是没病也给折腾病了。
宫人惶恐的回道,“御医交代了,陛下不能受凉,这外头风大,怕是不妥啊。”
落尘看了眼窗外,“就一会儿,哪来这么多废话。”
宫人仍是跪着不动,若是林震没病之前,无论落尘说什么,哪怕是混不讲理,宫人也是不敢有所辩驳的,更不敢抗命不遵,如今林震病倒了,能不能好还是未知数,习惯了看风使舵的宫人们对落尘的态度就变了。
落尘见指挥不动宫人,索性自己动手,刚开了半扇窗,就听到身后传来林俊的声音,“五弟没听御医吩咐,父王不能吹风,五弟开窗是什么意思?想要让父王病情加重吗?”
落尘暂时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毫无畏惧的看向林俊,“太子殿下说的是哪般话,这宫里最不想父王有事的怕就是我了,不是吗?”
林俊与落尘对视着,林俊的眼神阴冷,可落尘丝毫不退缩,最后是林俊先别开了眼,“本宫自是知道五弟对父王的心思,只是外人未必知道,五弟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不过是开窗通风而已,太子殿下言重了。”落尘转过身,推开了窗户,只觉迎面进来一股清风,吹散了胸中的闷气。
考虑到林震的身体,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落尘就关了窗,此时林俊正坐在林震的床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自打林震病了,林俊就自告奋勇的要以太子身份监国督政,因他是王储,众人自是不敢有异议,算起来除了林震晕倒的那天林俊来过,之后都以政事繁忙为由,连林震寝宫的大门都没踏进过。
“怎么,本宫来见父王,还需你同意吗?”林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落尘无所谓的耸耸肩,“当然不用,现在这宫里,哪里还有您太子殿下去不了的地方。”
林俊只看着林震,不再理会落尘,落尘也不想和林俊说话,看林俊在这里,就转头出去了,原本他是坐在外室的炕上,可看到林俊把宫人都赶了出来后,想想有些蹊跷,便使了障眼法,偷偷隐身的潜了回去。
只见林俊替林震拉了拉被子,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自打父王继位,立了儿子为太子,到如今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儿子从六岁开始做太子,一直以来都以父王的继承人自居,学的想的都是治理天下。儿子知道父王不喜欢儿子,哦,不对,不光是儿子,其他的弟弟们父王也是不喜的,不过好在儿子是从母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父王再不喜,仍是给了儿子太子之位。这是从小到大,父王给过儿子的最珍贵的东西,是以儿子特别看重,不想有人从中破坏。
当年三弟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你说他又不是太子,捏着兵权不放,不是有意要同儿子争个长短嘛。好在后来父王深明大义,查清了三弟通敌卖国之事,让儿子睡了几天安稳觉。可父王为什么要把五弟找回来,儿子看得出,父王您是真心喜爱五弟,您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我们不一样。
父王您这不是为难儿子嘛,您这样对待五弟,您让儿子怎么自处?难道要把父王赏给儿子的太子之位送给五弟吗?儿子做不到啊。所以父王,您别怪儿子,若是五弟去了,儿子自是会好好孝顺父王,乞求父王长命百岁,可五弟他命硬,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委屈父王了,想必为了自己心爱的儿子,父王也是乐意的。
不过父王不用担心,儿子知道您挂心五弟,您去了之后,儿子会把五弟给您送过来的,哦,还有,您若是见了三弟,也请和他说一声,有什么恩啊怨的,都和儿子无关。”
林俊拿布巾给林震擦了下头上的汗,继续说道,“儿子问过了,这毒不会让人痛苦,只会让人在睡梦中离去,想来再过两日,父王就能解脱了,儿子也能解脱了。”
林俊拉拉杂杂的说个不停,但落尘已经听不下去了,要不是顾虑着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会法术这件事,落尘恨不得立刻现身去把林俊很揍一顿。他算是听明白了,林震会这么沉睡不醒,敢情是林俊下的毒。怪不得他觉得林震的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杏仁味,原来是这么回事。
落尘强忍着怒气走出内室,消除了障眼法,随即踏出了林震的寝宫。回了朝阙宫,顾不得什么,就吩咐玄日去请林慕天进宫。
等林慕天到了之后,落尘打发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关上门,把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就见林慕天越听脸越黑,突然拍了下桌子,“他好大的胆子。”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做实了就是他啊。就算林震再不好,弑父弑君都是天理不容的,林俊居然敢对林震下手,真的是毫无人性。
“既然知道了父王是中毒,那问题不大,可以用我的血解毒。只是林俊的阴谋,要怎么揭穿他呢?”落尘气头过了,现在倒是不怎么生气了。
林慕天想了想,“这话只有你听到,没有人证物证的,怕是会让他倒打一耙,你先给陛下解毒吧,其他的事交给我,总会让他露出狐狸尾巴的。”握着拳头敲了下桌子。
得了林慕天的主意,落尘趁着夜色潜入林震的寝宫,撩起袖子用刀划了个口子,把血挤入林震的嘴里,一直到林震脸色好转,落尘方才动手止了血,找了布巾给林震擦干净血迹,又把沾血的内衣换掉,确定没有遗漏的之后,这才安心的离开。
第二日,宫人端水伺候林震洗脸,正在绞帕子,听得林震喘了口粗气,忙转过身,就见林震慢慢的睁开眼睛,许是睡久了,不太适应光线,眨了好几下才完全睁开,沙哑着喉咙问道,“什么时辰了?来人,伺候寡人更衣。”
宫人先是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会,然后连奔带跑的跑到林震床边,跪倒之后抓着床沿,朝外喊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寝宫里一下热闹起来,御医来了,王后来了,贵妃淑妃来了,住在宫里的七王子八王子也来了,满满堂堂的都是人,坐在床上的林震有些不明所以,不解的看着给他把脉的御医,问道,“这是怎么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御医,就见御医眉头紧锁,来来回回诊了好几次,嘴里还呢喃着,“奇怪,真是奇怪。”弄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会儿,御医拱手朝王后说道,“恭喜娘娘,陛下已经大好了。”这话一说,王后及众嫔妃都是喜极而泣,不停的念着,“祖先保佑,祖先保佑。”
林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努力想了想,勉强记起自己好像在上朝的时候胸口一痛,然后吐了血,再然后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里,林震总算是清楚了,自己昏迷了六天,至于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林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举起手臂闻了闻,一股浓重的汗味,不由得皱了眉头,王后见了,赶紧吩咐宫人伺候林震沐浴更衣,林震看了一屋子的人有些头疼,命令道,“行了,寡人没事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林震中气十足的声音,确定他已无大碍,便各自回去了。林俊得了消息,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随后是不甘,最后是惶恐。他招来幕僚,吩咐道,“把那人给我做了,记得手脚干净点。”
之后,林俊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明明林震已经病入膏肓,只消再等上两日,就能送他去黄泉,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人就好了。林俊是百思不得其解,宫里的御医要是有这个能耐,早就看出林震是中毒,可偏偏没有,那会是谁?
林俊突然想到昨天自己在林震床头说的那番话,心里顿时如猫爪挠心一般悔不当初,也不知那时林震是昏迷的还是清醒的,那些话他听没听到。林俊在房里来回的转圈,急得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派出心腹去林震那里打探消息,但心头始终笼罩着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