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柏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双手放在了她的掌心,小小的,柔软的。她放在掌心里把玩,逗弄着她粉嫩的指头,然后听到了咯咯的笑声。她垂眸,看不清抓着她的那个人的样子,却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出自她身上。
温暖的触摸,柔嫩的感觉,好像羽毛抚摸过心脏。她握着这只手,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然后那只手在她掌心轻轻拍了一下,毫无预兆的滑落,一下消失不见。她张皇四顾,微张着唇欲要呼唤着那个孩子的名字。
你要去了哪里呢?
我的孩子。
可是无论呼唤了几次,那个孩子的名字都未曾真切喊出口,你叫什么?你应该叫什么?
她无措的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被巨大的恐惧夺去了声音。扫视着寂静无声的周围,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然后放大了瞳孔,猛地追了上去……
一瞬,迷糊的清醒。
“伤口没什么问题,体征已经稳定了,接下来好好休养……”
陌生的声音响在了耳边,模模糊糊的辨认不清,躺在床上的女人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片刺目的白光照了进来,令她条件反应的眯起了眼睛。
啊……这是哪里呢?
她混混沌沌的想,然后下意识的抬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上。那里,一片平坦……
心脏猛地抽搐,瞳孔因为惊惧而微缩,不知所措的唤着,“孩子……孩子呢……”
微弱的呼唤惹来了站在不远处的几人的注意,最为紧张的黑发将军,快步走到了床边,看到了从昏迷中清醒的女人,一脸的惊喜,“赫柏,你醒了。”
慌乱的女人循着声音抬眸,迎上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印象里总是将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年轻人,此刻散乱着额发,连眼角都染上一丝绯红。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赫柏那双无力的手一下子就有了力道,她抬手,纤细而柔嫩的手指抓住了夏佐的衣服,像是在期许什么一样,紧张的问道,“孩子呢?孩子呢?”
躺在床上的女人,裹在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里。白金色柔顺的长发散落,掩盖着笔直的锁骨,泄露着脆弱的春光。那张秀美的脸透露着苍白,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而暗红的瞳孔漾着水光,盈满了一缕缕包含期待的光芒。
仿佛是在聆听救赎的声音一般,已经将身子的一半陷落在绝望里的女人紧紧扣她的衣服,一如落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那般的用力。
没有任何犹豫的情绪出现在脸上,似乎是在讲述一件好事情那般,那个看起来十分纯真的年轻人伸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一脸温和的说道,“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因为是早产,身体十分虚弱,所以现在在监护室里,不用担心。对吧,医生。”
她这么说着,将目光落在了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身上。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这么说,医生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接着说道,“是的。”
“是……是嘛……”似乎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到了一样,赫柏的呼吸急促,脸上的泪水滑落,可嘴角却极力扬起,挣扎着起身,又哭又笑的说道,“孩子……我的孩子……她在那里……我要去看她……”
可微微一动,身上因为手术而留下的创口便牵引出巨大的疼痛,她轻嘶了一声,秀眉因为痛苦而皱了起来。紧张的夏佐赶紧摁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好,“不要动,不要动,你身上还有伤口,先让医生看看你的身体好吗?”
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掩盖了眉宇间的那一抹疲倦。温润的眼眸透着令人信服的信号,赫柏放松了下来,她的双眼仍旧淌着泪,双手紧紧的握着夏佐,迫不及待的发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子。”握着那双纤细的手,夏佐安抚着她的情绪,医生见状,便上前重新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赫柏并没哟在意自己虚弱的身体,拉着夏佐急急的问,“什么样子,和我很像吗?”
“皱巴巴的……像只花栗鼠。”她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个孩子,压着颤抖的嗓音,极力镇定的说道,“眼睛……眼睛很像你,红宝石的颜色……”
“这样嘛……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的嘴角挂着笑,眼泪却不断地往下淌,紧紧的握着夏佐的手,这么说道。“我想去看她,我能去看看她吗?”
夏佐抬眸,看了一眼医生,对方查看了赫柏的各项指标,说道,“暂时还不行,夫人,你刚醒,身体还不是很好,等过几天伤口恢复了再说。”
“是的,赫柏,过几天,过几天我带你过去。”夏佐这么说着,将手放在了她的后颈,对上了她慌乱的眼睛,安抚的说道,“过几天,我真的一定带你过去。”
“可是……可是……”急切的女人扣住了她的手指,用力的握着,着急的辩解,而后一股劲道从后颈传来,眼前一黑,原本就虚弱无比的女人软了身子,握着夏佐的力道松开,重新合起来眼睛,昏睡了过去。
“……”站在她们身边的医生,看着眼前的这个状况,抿唇不语。
“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多睡几天,又没有多大的坏处。”疲惫不已的夏佐站在床边,牢牢的握紧了赫柏的手,垂眸轻声询问。
“有,在她的伤口愈合之前,我会给她开些注射药物,令她稳定下来。”握着本子的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过多的刺激她。”
“是,谢谢。”
闻言,医生叹了一口气,而后踱步走出了病房。从昨晚到现在,忙得可够呛。不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床头,那个已经脱掉外套,穿着马甲的女性alpha,漾出了一抹同情。
这么年轻,想必这是第一个孩子吧,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婴,也太不幸了。而且夫人还大出血,险些出事……如果不好好调理,以后想要孩子也有些难呢。
不过……还很年轻,看样子感情也很好,应该还能期待第二个孩子吧。
毕竟那么好看的一对小情侣。
医生的脚步渐远,逐渐远离这个只剩下两个人的病房。窗外,艳阳高照,逐渐驱散了这一室的阴霾。
刚从手术台下来的赫柏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死在了腹中。终究未能护在这个孩子的夏佐,为此深深的自责着。是不是,再上心一点,就会留下这个孩子呢?
她这么想着,想着那个被她亲手安放在冷冰冰的柜子里的小小的孩子,忽然,一股无措的恐慌占据了心头。
这似乎是第一次被恐惧扼住了心脏,她在害怕……害怕……赫柏会……
恨她。
即便,这与她毫无关系。
“将军……”领着人过来的阿曼达站在门外,看着站在床边的夏佐轻轻敲了敲门,说道,“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站在床边的夏佐转头,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而后将赫柏的手放在被子下,替她盖好。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慢慢的走到门口,关好门,才领着阿曼达走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收拾了脸上的笑容,她拧着眉头问道,“如何?”
“孩子和母亲体内有微量的□□,推测是逐日累加才会让孩子在宫内死亡。而赫柏女士……体内含有c22h38o,孕妇禁用的药物……”阿曼达抬眸,看了一眼自己脸色不太好的将军,说道,“游轮上的人,并没有服用这类药物的迹象,所以……加上并未全部有监控……”
那样开放式的宴会,并不会有这样的痕迹,加上海面宽阔,更加容易销毁罪证,因此也就更加棘手。但是已经可以断定的是,公爵府有人下手,而赫柏,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
会是谁呢?
除了那个人,根本不用做他想。
“这件事不用你处理了,先准备军演的事情吧。”夏佐笑笑,这么说道。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是。”阿曼达应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终究还是将一颗八卦之心掩下。
孩子确定不是自己将军的吧,毕竟自己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没见她回过圣洛伦索啊,时间点不对是一定的。但是……赫柏女士不是将军的嫂子吗?所以果然还是,就是她们有没有……
啊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真是太刺激了。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有数的阿曼达抱着忠诚,应下了夏佐的命令,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简单的交代了自己的情报人员去处理赫柏的事情之后,消失了一个晚上的夏佐终于想到了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爱伦姐姐的订婚仪式。昨晚调动了直升机,弄得人尽皆知的事情,还上了星际网的热搜,给爱伦带来了一堆麻烦。
看样子,要好好道歉才是。
她这么想着,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少见的有些局促不安。好一会,才回复了昨晚爱伦的通讯。
“是嘛……孩子没有了……真是不幸。”听闻噩耗,爱伦表示了自己的同情。
夏佐回道:“是,很可惜。”
爱伦又说:“所以,你决定好了吗?”
“嗯。”夏佐点头,轻轻应了一句,“决定好了。已经联系了丽萨女士,材料都准备好了,包括申请裁决书。”
“好。我会让妈妈告诉外婆准备好判定书的。那么,你现在要赶过来参加我的订婚典礼吗?虽说不是结婚,但你也不能缺席吧。”长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夏佐想到了还躺在床上的赫柏,有些犹豫,“我……”
那边沉默了片刻,好久才问了一句,“是赫柏?”
长姐的发问好像悬在头顶的一柄巨斧落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被拷问的夏佐,闪过些许狼狈。好一会,才坚定的应了一句,“是。”
“……”而回应她的,是长久的静默,还有一声叹息。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夏佐眉头微皱,怎么说,她觉得爱伦要被自己气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伦os:重色轻姐的小白眼狼,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