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落长情迫于无奈收自己为徒,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却对这个徒弟至真至情。她因为他而被十几人追打的一周不能下床,她因为他而被师父重罚。她带他去烟玫楼吃了世间最美味的烧鸡,教他武功,教会他如何坚强,也告诉了他如何快乐。
一直以来长情都在毅然地保护自己。
这是道不明的情绪。
洛子扬不明白,这种情绪在何时而来,又为何而来。只是它们翻涌着,不停地拍打着他内心的柔软。
也许是因为她待他除了真心再无其它。
“奇怪,明明已经过了一周,怎么体格并未有任何改变?”莫不是命格受阻?长箐看着洛子扬上气不接下气,心中觉得甚是怪异。
“小不点,你几岁了?”长箐为洛子扬诊脉道。
“十二……”
“十二岁!”长箐看着子扬,这孩子跟自己同岁,身高却差一个头多,面色也不是正常人该有的。
“徒弟,想不想跟师父一样生龙活虎呀!走我们上无极山去摘花!”无极山是一座远近闻名的药山,山上遍地是名贵药材,即便山路陡坡,每年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上山采药,当然每年掉入山谷的人也不是手指头能数得过来的。
“师父,那里好远的。我不能去,今晚酉时我必须回家。”有什么事能比命重要!长箐架着子扬,不管他怎么大喊大叫,自己一股劲地往前飞奔。
“好了,我没力气了,接下来我们走过去吧!”长箐放下小不点,深吸了口气。“如果再等下回,我师父就要回来了,还怎么带你来这?”
“徒弟,以后吃饭穿衣什么的,要自己做,又不是没有手,不要老让人伺候。”哪天被毒死了自己都不知道,长箐看着洛子扬,猜到一二,却不敢一语道破。
“我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多时候,心之所向,未必力所能及。”
“有些事情是可以动些小脑筋的。人若负我,我又何必以德待人,是吧?”
“师父……”洛子扬被叶长箐眼里的肃杀吓了一跳,明明是自己被人下毒,为何她比自己更在意。洛子扬当然不知道,叶长箐与他曾是同病相怜,而且叶长箐还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很多时候,事情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算了,这也不是你这种年纪能懂得。”
“师父,这好像也不是你这个年龄能说的话吧!”师傅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两三岁,却总是喜欢装作大人说话,不过谁叫他认他做师父了呢。
“你还学不学武功了?居然敢这么对师父说话?”
“师父,我不敢了。”
“料你也不敢有下次,小不点,下回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
……
那时,落长情比他高一个头,那时,落长情是他眼里的英雄。
所以,他对她言听计从。
“师父我今天就来教你怎么免费吃人间美味!”
“小不点,我跟你说呀,这烟玫楼呀,那个美酒绝对能够猎人心魂,还有他们那的烧鸡更是举世无双!”
“师父,这烟玫楼,怎么……是这种地方?”
烟玫楼前,一名妙龄少女俏丽若三春之桃,鹅黄衣裳飘飘,酥胸微露,一颦一笑妖娆无比。洛子扬脸微红,急忙低头。长箐看着他那胆小的样笑了,“怎么,小小年纪脑子里想什么呢?不会竟是些龌蹉思想吧?烟玫楼才没那么简单呢!那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莲花,知道吗?”
“师父……我没有……”洛子扬低着头,小脸更加红润。
“来跟我走!咱可不能从这里进去。”叶长箐拉着洛子扬的小手,跑到烟玫楼的侧面。
“师父,我们真要从这里下去吗?好高呀!”
“废什么话,你都踩着我那么久了还不给我赶紧的,抓紧了,师父我要放手了。”要是没有小不点你这个累赘,我早就直接翻墙吃烧鸡去了,长箐恨恨地说道。
“师父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翻过来了。”子扬比划着翻墙的姿势,很是可爱。长箐摸着子扬的头,说,“小不点,只要你跟着我,保证你吃喝不愁。”
“嗯嗯,我相信师父您!”
“你这小子,来给你吃半只鸡。”长箐很义气地把烧鸡撕了一半给傻徒弟。“来,这里有酒,我们来喝。”“师父,我不喝酒。”“切,胆小鬼,你不喝我自己喝!”
“你们在干嘛!”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女娃,叉着腰,气嘟嘟地样子很是可爱。
“什么我们在干嘛?茵红,你这又想拿我怎样了!”长箐对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女娃特别头疼,每次进这烟玫楼,必有她的影子,每次遇到她都不会有好事。
“我要叫人来了,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只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你再叫,我就打你屁股了。”长箐威胁道,可茵红却不吃这一套,开始大喊大叫。
“徒弟,我们赶紧带着烧鸡,逃!”好男不跟女斗。长箐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师父,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要怕她?”子扬坐在河边问长箐。
“我跟你说小不点,作为一名男子汉就不应该跟女子斗,方显大气。再者说,世上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长箐可受不了那茵红爱哭又黏人的脾性,要她说,遇到她是劫。
“嗯嗯!师父真有风范!”洛子扬一脸崇拜地看着叶长箐。
“嗯,徒弟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了。另外,以后你每天去烟玫楼给师父偷只烧鸡回来。”长箐可不想看见那个黏人的丫头。
“嗯嗯,师父!”
……
“什么?师父,我……一个人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叶长箐目光骤冷。
“没……我只是想问……一只够吗?”
“小徒弟,没想到你这么聪慧,那就再偷点好酒。”长箐看着眼前徒弟有万千话语哽咽心中的样子,欲语脸先红,不自觉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洛子扬释然的笑了。
后来偷烧鸡就成了洛子扬每天的功课,直到有一天,长箐跟他说,我们两干脆去偷师吧!
再后来,长箐没学会,洛子扬成了她的独家厨师。
如果不是时间,子扬会一直把落长情当做大哥,当做朋友,尽管声声喊着他师父,落长情却从没有师父的架子。因为没有一个师父会在偷完东西被发现的时候叫徒弟挨打,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吃东西。
十二岁,她苦于无奈,收他为徒;十三岁,他开始长个,高了她半个头;十四岁,他发现她的一个秘密,最终选择装作不知;十五岁,他告诉她,他与一个女子将定下婚约,她祝贺他,他却不知缘由的负气离开;十六岁,二人不再以师徒相称,而直呼其名,师徒之名与师徒之实都已无存;后来,若说二人关系,或用朋友二字更为妥当。
洛子扬甩了甩头,逼自己从那遥远的记忆里回到现实。
洛子扬看着眼前的烧鸡,叫厨房做了些酱料,好在厨房新请了一个厨师,那做酱的功夫异常了不起,就算是多难吃的东西,有了这大师的酱料就立马变成人间美味,洛子扬闻着这烧鸡,混着老师傅的酱料和对过往那些感人肺腑的回忆,竟是把烧鸡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