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下午,裴煜就深刻的领悟到他爸常常挂在嘴边的“做女人不容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即使他能随随便便写出接近满分的作文,但此时此刻也觉得根本没有什么言辞能够描述姨妈痛。
不单单是痛,还伴随着酸胀下坠的感觉,大概死掉也不过如此吧?裴煜蜷缩在床上,这么想着。好不容易等那阵剧痛缓过去,稍微睡着了一会,他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他直觉的不想理会,继续裹着被子假寐。然而门外的人耐心还挺足,裴煜没办法,只好下床去开门。门开后,一看到自己那张脸,他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你来干什么?”裴煜没好气的说着,转身就回床上继续躺着。
“给你送饭。”欧阳静把打包的饭盒放在桌上,她第一次钓鱼就收获颇丰,心情好得不行,也不跟裴煜计较,好声好气的说:“我下午钓的,煮了鱼汤过来。你不是肚子疼吗?喝点热汤会好点吧。”
现在说的还像人话。裴煜被她吵醒,也没了睡意。桃花渡的厨师做鱼也确实有一手,还没打开盖子丝丝香气就已经在房间弥散开来,裴煜没道理肚子过不去。
欧阳静见他肯下床吃饭,总算松了口气。
喝了半碗热汤,裴煜总算活过来了。“你身体太差了,我两周都没有碰冷饮怎么还痛成这样?”他向欧阳静控诉。
欧阳静惊讶的问:“很疼吗?比拉肚子还痛?”
裴煜这才突然想起来,她根本就还没经历过,第一次就让他体验到了。“何止很疼,简直是痛得想死!”他照实说。
他这么说,欧阳静却只当他是在夸张。“怎么可能,大姨妈就痛得想死,那生孩子还不得死去活来的。”
裴煜听了简直想揍她!所以说没有亲身体验就可以把别人的痛苦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吗?他刚想发作,想想这个身体还是她的,这种痛苦以后她也少不了体验,心理顿时又平衡了。“等换回来你就知道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汤,不咸不淡的说。
欧阳静这会对他的话还没什么特别的感想,虽然她并没有领教过姨妈的可怕,但每个女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哦,对了。”欧阳静从口袋里摸出盒药,“我去附近药店问了,说痛得厉害的话吃这个就好。”
裴煜接过来一看,布洛芬缓释胶囊。好吧,总算她还有点良心。裴煜收下药,心情总算好转了一点。
“我听邱明达说晚上歌舞表演,你要不要去?”欧阳静看他脸色缓和了下来,终于敢问了。
没想到裴煜横了她一眼:“你让我穿这个去?”他指向挂在墙上的连衣裙。
“白天不都穿出去了吗?”欧阳静说。
“晚上会降温,大姨妈的时候要注意保暖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女的?!”裴煜简直服了,难怪她身体来姨妈这么痛,肯定是从小就不注意保暖。
“哦。”欧阳静应了一声,看不出表情。但裴煜觉得她的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我不去你自己去不就好了?”他问。
欧阳静:“那多不好意思,你本来是替我受罪。再说我下午也出去玩过了,晚上该看书了。”
“你还带了课本过来?”裴煜简直震惊。
最后,裴煜还是去看一回了歌舞表演。
度假村的小节目,并不是编排多精良的表演,不过时间跟地点选得好,夜幕初临,通往人工湖中水榭的廊桥里的宫灯渐次亮起,亮度刚好能隐隐看见人,穿着古装歌舞演员一人提着一盏灯,从廊桥上鱼贯进入水榭后,将手里的灯依次在水榭四周放了一圈。原先昏暗的水榭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成了夜幕中的焦点。
欧阳静本来想要乘船观看,但于一洋的小姨担心出危险坚决不许,在水榭对岸给他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裴煜洗掉的裤子还没干,他还是被迫穿着那条小裙子,不过身上套了长袖外套,膝盖上还盖着欧阳静的衣服,十足的娇弱少女模样。
对岸的表演他从小看起,并没有多大兴趣,虽然每年的表演随着季节不同都会有点变化但总的来说大同小异。倒是欧阳静是第一次看,不免觉得十分有趣,甚至不自觉的做出了双手托腮这种女儿态十足的动作。
“咳咳”裴煜皱眉看了一会,忍不住打断她:“拜托,不要用我的身体摆出这么恶心的造型好吗?”
“啊啊,抱歉抱歉,我差点忘了!”欧阳静看得开心,十分好说话。
裴煜见她是真的喜欢看,不由也跟着她看了一会。嗯,在他看来,那些吹拉弹唱的水平实在平常,不过水面上腾起的雾气被水榭里的灯光一照还确实给表演添了两分仙气,勉强能入眼吧。
“看来裴哥真的对静姐有意思啊。他不是挺看不上这些表演的吗?”邱明达八卦道。为了不当电灯泡,他拉着于一洋站到离他们稍微远的地方。“裴煜”主动提出要看表演,他们都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还看得着投入。
“……”于一洋没说话,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看了一会,扭头就走。
“哎?你去哪?”邱明达急忙跟上。
因为“欧阳静”身体不适,第二天吃过午饭他们就提前返程了。这次开车送他们的是于家的司机,没有风趣幽默的小姨,一路上倒是安静了很多。
裴煜最先到地方,下车跟几人道别后,他就慢吞吞的往欧阳静家走。虽然吃过止痛片,但止不住小腹那股酸胀的难受劲。想想明天还要拖着这样的身体去学校他简直万念俱灰。
才到楼下,他就听见上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抬头一看,似乎有不少人围在欧阳静家门口。别是欧阳静的奶奶出啥事了吧?裴煜心口一紧,也顾不上难受,快步上了楼。这时,围观的邻居越发多了起来。看见“欧阳静”回来,那些婆婆婶婶大爷大叔们都纷纷朝他投来同情的目光。直看得裴煜心惊肉跳,拨开人群就往家门口挤。
近前才发现,奶奶身体好着呢,手里拎着锅铲,气势汹汹的拦在家门前,朝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开骂。
“奶奶!”裴煜赶忙挤到她身边。
看见他回来,一个半秃的老男人忽然亲热的跟他打招呼:“静静回来啦!”
奶奶情绪一下子到了爆点,一把搂过“孙女”,用锅铲指着秃头男:“静静也是你叫的?赶紧给我滚!”
“婶婶,话不是这么说的。算起来静静是我堂侄女,我怎么不能叫了?”他说着就拉了一把旁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是你思平哥哥,只要你奶奶点头,他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秃头男笑起来一脸油腻,看得裴煜直反胃。他又不是真正14岁的小女孩,对哥哥什么的一点幻想都没有,当下堵了回去:“好奇怪,我要哥哥干嘛?”
“哥哥可以保护你呀!”秃头男继续诱惑。“以后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漂亮衣服。”
“滚!别在这骗小孩子!谁不知道你们肚里那点龌蹉事!”欧阳静的奶奶挥着锅铲往秃头男脸上一挖,吓得那男生往后边蹦了两下。不耐烦的扯着秃头男:“爸,我们走吧!”
“走个屁!”秃头男使劲瞪了他一眼,使了好几个眼色,男生怏怏闭嘴,站在一旁无聊的玩手机。
秃头男不知从哪摸出张纸,抖开给欧阳静的奶奶看:“婶婶,这可不是我非要把儿子送过来,这可是俊文亲手写的,过继思平是他生前的心愿,他也不想就这么断了香火。俊文去世以后我琢磨着你靠养老金养静静一个就不容易了,所以我也把思平养这么大了才送过来认亲。”
“说的好听,不就是听说这里的房子要拆迁了,才打我们的主意吗?我告诉你,这事就两个字:没门!”奶奶气得七窍生烟,握着锅铲的手都在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房子是我家老头留给我的,我死了也是留给静静,没你们什么事!”
裴煜这才彻底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扶住奶奶安慰:“奶奶别跟他们生气,不答应就行了,气坏了身体是自己吃亏。”
秃头男又抖了抖那张纸:“哎哎,我说静静,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这是你爸生前的愿望,白纸黑字的写着要过继我们思平。我要不是看在堂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干嘛把养那么大的儿子送人。”
“一张没有法律效应的纸能说明什么?”裴煜反问他,“反正死无对证,你们想怎么编派都行。”
秃头男来了气,指着裴煜说:“你别不信,你奶奶可能没对你说过,你爸当年见你是个丫头有多嫌弃你!大冬天的把你扔到郊外,要不是你奶奶把你捡回来……”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听到这里彻底怒了,直接将锅铲扔了出去,砸在秃头男身上,砸完她还不解气,左右看看,搬起窗台上的空花盆又要往他身上砸。“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这种拼命的干架的架势彻底吓到了秃头男,他骂骂咧咧的扯着儿子跌跌撞撞的跑了。
“我们回家!”奶奶眼睛里隐隐有泪光,却一点不肯示弱,无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拉着裴煜就进了家门。
关上门,欧阳静的奶奶坐在椅子上直按太阳穴,裴煜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气得头疼了,连忙倒了杯温水递到她跟前。“奶奶,喝点水,消消气。”
奶奶接过杯子,也没喝就放桌上了,仍旧用力按压太阳穴。这是疼得厉害了?裴煜赶紧找出来清凉油给奶奶涂上,又帮着她按摩了一会,才听奶奶终于吐出口气。
“静静,”奶奶苍老的手抚上他的手背,裴煜便停了下来,“乖囡,别听那个人胡说,你爸爸喜欢你呢!”
裴煜只道她是在安慰“欧阳静”,于是乖巧搂着奶奶的肩撒娇:“我当然不信他,反正我知道奶奶疼我就行了。”
谁知奶奶轻轻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一旁,十分认真的说:“静静,你爸爸当年扔掉你是真的,但不是因为你是女孩子,那种情况,就是你是儿子他也会扔掉。后来你慢慢大一点了,他简直疼你疼到骨头里去了,绝对不可能跟人要过继儿子。”
欧阳静的爸爸疼她?裴煜十分好奇,毕竟他穿成欧阳静的十几天里,“爸爸”一直是个标准的反面教材,他从来没有听奶奶说过他一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