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摇头苦笑,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脚步却是加快了几分,向着远方的“万书塔”走去。
两人再行一阵,等穿过了一片花园绿廊,又过了一道太湖石搭建而成的月亮门后,来到了一块空旷的广场上。
这时张合突然停住了脚步,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这片广场,感慨道:“遥想当年,在这块广场上,等待换书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场面何其壮观!可如今…唉,也就只有你和我咯!”
慕荀缓缓挪动着脚步,环顾过四周一圈后,心头莫名就变得激情澎湃起来,暗道:“这块空地里足可站下一两千人。啧啧,那一幕人潮涌动的景象,仅是在心里想上一想就能感受到何其壮观气派!”
张合又抬手指向了远方,说道:“家主就在前面的‘万书塔’里,咱们这就过去罢。”
慕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正北方向赫然立有一座巍峨高耸的塔楼,而此塔也正是昔日里闻名遐迩的“万书塔”。
慕荀有生至今,还从没有见到如此高大的塔楼,当下凝目细数起塔层,只见此塔共记九层,其上为青墨黛瓦覆顶,往下是滚圆朱红擎柱,再辅以凝雪白墙,上嵌檀色门窗,虽不能清楚看到其上所雕花纹,但想来也绝不会是寻常样式,定然是美仑美奂。此刻遥遥望去,整座塔楼恢弘壮观,却又不失朴质简雅的韵味,实在吸人眼目。
张合见慕荀呆停下了脚步,便提醒道:“咱们快走罢。”
慕荀回过神来,又不禁感叹道:“在今日之前,我见过的最高楼阁就是昆明城里的四层鼓楼,可没想到林叔父的家里竟有这样一座九层高楼,可真是厉害啊!”
张合却只是苦笑摇头,又慢慢望向了塔楼,眼中的光彩却渐渐黯淡了下去,半晌后才说道:“可惜啊,从此也只能孤芳自赏了…”
慕荀初来此地,也不好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得含混支吾了一声,又迈步跟着张合向塔楼走去。等到得楼门前,张合转身对慕荀说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先去禀告家主。”
慕荀微笑道:“有劳张叔叔了。”
张合轻手轻脚拉开了一道门缝,旋即闪身入内,反手又迅速将门合上,速度之快,令人惊讶,就仿佛是怕被慕荀窥见了门里的景象。
慕荀皱了皱眉,旋即不屑地转眼望向了别处,可当目光扫过塔楼的左侧时,却见平地之上突兀地立有两座坟堆。他大吃一惊,当即好奇心大作,当下移步碑前,凝神注目细看起来,等将碑文看过一遍后,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惊呼道:“原来这两座坟墓里居然是埋葬着林叔父的妻儿!”
可转念又想道:“这碑文里仅写了名字和生辰,至于生平却是一笔未提,这倒是有些奇怪…”稍想了一会儿,突然退后一步立定身子,先对着夫人的墓碑拜了一拜,接着又冲那块稍小的墓碑再拜一拜。
正在这时,楼门忽又打开了,张合从门里跨步出来,当见到慕荀正站在坟墓前,不由一愣,旋即说道:“家主请你进去,快来罢。”
慕荀也不迟疑,道一句“多谢”后,闪身进了门里,可还未站定脚跟,便听得身后传来了关门声,他急忙回头看去,却不见有人,原来是张合已经把门从外面关上了。
慕荀心中好奇他为何不陪着自己一起进楼,但想了想,又觉这个家仆极懂事故,当下轻轻一笑,转回眼再打量起楼里的景象。
然而眼前所见的室内布局陈列,却又令他大感失望。其实在来时路上,他就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万书塔”里的景象,在他的想象里,“万书塔”里应该是整齐排列着许多高大的书架,其上满满码放着各类书籍,此外还会有一块采光极好的空地,其上布置桌椅板凳,供人们停留阅书,当看书看得累了,还能到楼外的观景道上凭栏远眺,放松心情,舒缓双目。
可此刻眼前所见景象,却与之想象中的那幅画面天差地别,他此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开阔大厅,在中央的位置摆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慕荀感到有些失望,可还不容得他多想,眼角的余光就忽然瞟见一道灰影自楼头处飞掠而下,等他转头看去,却只见竟是一人一掌直取自己的面门而来。
他心中大惊,本能地欲要闪身避让,可那道灰影转瞬即至,丝毫不让他多有动作。眼见避无可避,他也只得硬接,右掌做攻势向前拍出,左掌则矮了攻掌半寸,守护住胸口的位置。
光影迫近,慕荀只觉右掌心被一股急射而来的气浪刺得生疼,吃痛之下竟难以自控,右掌不由往回缩了缩,可他手掌刚一退缩,那气浪更往前侵,只要再过一个弹指的功夫便会被撞到胸口上。
电光火石之间,慕荀心念一闪,猛然矮下了身去,滚地前躲的同时,左掌迅速往后拍出,欲以攻代守,拦住对方的片刻攻势。
但可惜意不如人愿,他左掌刚及拍出,背上的“肩井”穴便被点了一指,好在对方用力并不重,自查之下,只觉背部除了少有酸麻之感外,倒也并无异样,不过仅这一指点中,便已高下立见,慕荀急忙高喊道:“多谢叔父手下留情!”
声至人停,那道幻影终于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而此人也正是林宗汜,却只见他摇了摇头,幽幽说道:“遥想当年你爹似你这般年纪时,早已是名噪天下的大人物,可眼下的你却连他彼时三成功力都不及,却不知是你学艺不用功呢,还是他不愿授你真功夫?”
慕荀也不起身,顺势转身面对林宗汜,低头面地,说道:“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一拜。”言毕连叩三首。
林宗汜却波澜不动,只淡淡说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慕荀听他语气冷淡,当下不由得有些拘谨起来,但总跪在地上也不成,只好慢慢站起了身来,同时也抬眼望向林宗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