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荀张口结舌,顿时语塞。
其实在今日之前,李汐颜留在他心里的印象始终都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远看迷离诱人,近看却又晦暗不清,喜欢的心意里却又掺杂着些许抗拒与不甘,而他也从未沉下心来扪心自省过,自己对李汐颜究竟怀了一份什么样的情感。
然而就在前一刻,当父亲讲诉完与母亲的爱情历程后,他忽觉如拨云见日,李汐颜的身影也终于浮现在了阳光之下,并且轮廓越来越清晰,也愈发光泽鲜亮起来。直至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喜欢李汐颜的,无谓其他,就是单纯的喜欢。
慕北亭见儿子此时露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样,不由摇头苦笑道:“这次将她找回来后,你可得好好待她,莫要再躲躲闪闪啦。”
慕荀木讷地点头示意知晓,随后慕北亭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语,便退出了房去。
慕荀看着房门缓缓闭上,又侧头望向了桌上父亲刚刚燃起的烛火台,心中竟莫名生出了失落之感,幽幽叹道:“恶女,你到底在哪里呀…”
慕北亭出了屋来才发现此时天色已然黑沉,突然就感到腹中饥饿难耐,至此也才想起自己已经一整日未有进食了,于是迈步进到厨房里寻了些饭菜吃;等吃过饭后,只觉时间尚早,便又到了客房里和衣休憩了一会儿,只等亥时一过,便即起身出了院子。
此时已入宵禁,慕北亭只得上房行走,以避开巡检的差役们。好在两地沿路都有房舍相连,又兼慕北亭身法了得,一路之上倒也畅行无阻。
待行到卫所前,慕北亭纵身下屋,疾步向大门口走去。这时门口的两名守卫正在昏昏沉沉地杵着长棍打盹,当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后,立时就惊醒过来,也几乎同时转头向正门看去,只等看清正有一个人向门口走来后,瞬间齐声喝道:“站住!你是什么人?可知此地是何处?竟敢深夜来扰!”
慕北亭见这两个守卫并非是昨日那两人,当下便抱拳说道:“在下慕北亭,有紧要之事求见陆指挥使,还望差爷代为通禀。”
却不料那两人在听得来人自报是“慕北亭”后,急忙相互打了个眼神,跟着左首那人便转换了嘴脸,笑嘻嘻说道:“原来是慕大侠啊!快往里面请!”
慕北亭一愣,心想这两人怎么也不盘查身份便让自己进去,脚下不免稍有迟疑。
右首那人见慕北亭迟迟不动,又催促道:“指挥使这几日都住在班房里,就是为了等候慕大侠的到来,慕大侠不必担心!”
慕北亭在暗里苦笑道:“这人是讹定了我啊!”嘴上却是说道:“敢劳指挥使久候,实在惶恐。烦请二位差爷引我前去吧。”
开门进院,其中一守卫留下继续看门,另一人则引着慕北亭向班房行去。
班房位于院子的西首顶头,由大门口走去,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等到得门口,只见屋中尚还亮着烛光,显然屋里的人还未休息。
那守卫先回身示意慕北亭停下,然后上前几步贴到门口处,站直身子轻声喊道:“陆大人,慕北亭到啦!”
过了片刻,屋里传出陆琰懒懒的回应声道:“请他进来吧。”
那守卫回身冲慕北亭做了个请状,说道:“慕大侠请!”
慕北亭抱拳还礼道:“有劳了!”言毕迈步上前,推门而入。
进到屋中,他迅速扫视一圈,只见正对面是一张杂乱堆放着许多书卷的桌案,左首是一张单床,右首则摆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置物架,其上的格子里又摆放着各色包袱,除此之外,屋中再无其它家具。
此时的陆琰正慵懒地靠在桌后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褐色镇尺,眼神散漫地盯着面前杂乱的书堆,丝毫不理会进到屋里的慕北亭。
慕北亭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陆大人吩咐我做的事有眉目了。”
陆琰这才抬起了眼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淡淡问道:“哦?是么,慕大侠果然好手段。却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慕北亭道:“城北有间废庙,他便是藏匿在那里了。”
陆琰将镇尺搁到桌上,两只蕴含着深邃幽光的眸子在慕北亭的身上扫来扫去,半晌后才道:“这城中但凡是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都已被我来回搜寻了个遍,你说的那间废庙自然也不例外,可我为何没能在那间庙里找到他呢?”
慕北亭听出了他话中有意,当即打了个哈哈,说道:“锦衣卫的本事自不用多说,但猫有猫路,鼠有鼠道。或许只是陆大人去搜查之时恰巧被他躲过了呢?毕竟他也得吃喝拉撒,要是错开了时间,也并不足为奇。不过到了这夜里可就大不同了,就算是再狡猾的老鼠也总得归家睡觉,咱们此时过去,定能拿他个正着。”
陆琰自然知道慕北亭是在随口胡诌,但并不说破,只是笑道:“只要能将老鼠拿住了,我倒也不管慕大侠是使了什么法子。那咱们何时出发?”
慕北亭道:“此时去正当时,定能将他逮住归案。”
陆琰站起身来,伸展过一个懒腰后,说道:“走罢。”
慕北亭见他架势似要独身前往,不禁迟疑道:“陆大人不带些人手去吗?”
陆琰大笑道:“我有慕大侠这等高手在侧,又何需再带一群酒囊饭袋前往?”
慕北亭道:“陆大人既然信得过慕某,那就请罢。”
两人出了卫所,慕北亭欲要纵身上房,陆琰却将他拦了下来,说道:“我们走大路过去。”
慕北亭犹豫道:“就只怕路上会引起风吹草动,到时再被他给察觉了…”
陆琰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北亭,打断道:“我今夜便是敲锣打鼓的过去,他也决计跑不了。”说完接过一旁随从递来的照明灯笼,当先向前走去。
慕北亭心头大震,暗道:“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过听他话语始终闪烁其词,倒似不愿将话挑明。唔,如此最好,也免得我言多有失,再徒增出事端。”想通此节,便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