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朱珏依照约定,在回程途中、接近丹华派数万里之外一处沟通地底的天坑中,等来了那名黑衣紫砂的蒙面女子。
由于早知道朱珏是要制作傀儡,同时也是为了携带方便,那十二个虚空魔族被女子直接放入了空间戒中带来,此刻早无生机。
朱珏随手一招,这些魔尸便被收入自己的空间戒中。
依约递出十一颗冰心丹,女子双手接过满心欢喜,竟露出女孩般的天真笑容。
朱珏知道魔族寿命绵长,虽看她面目不过十五六,很可能都已百八十岁,以人族论都可以叫奶奶了,心中虽古怪也只微微一笑带过。
不过头稍稍一偏,却看到女子右手手肘处缠着绷带,更有其它几处擦伤,虽不损花荣,看着却颇叫人心疼。
“姑娘,怎么,受伤了?”
“无妨,公子定的时间急了些,我抄了近路。”
原来,风洞中凶险不一,即便有魔皇一族的秘诀和借来的护身法宝,女子还是受了几处伤。
这风洞虽然通达快捷,然地底魔族除非自身境界极高,如非必要,也是不愿冒险去走的。这也是为什么公主自己不来的原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便是此理。
女子不惜抄险路按时赶到,也只为富贵险中求,做完了这一单,魔皇一族就将备有她的名册,从此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郡主了。
说明缘由,朱珏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鼻烟壶般的白色玉瓶,倒出两粒丹药。
“此为雪霁丹,疗外伤不错,对你魔族也该有效果,你先服一颗,归途再留一颗以作不时之需。”
“是,多谢公子。”
女子话音微颤,语气中已不止是欣喜,更暗含感激了。
这时大比结束已近一月,诸势力重新洗牌,天下震动,谁都知道此次是丹华派中一个叫做朱珏的得了魁首,地底魔族虽然闭塞,也有耳目,何况是这种大事。
女子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正是叫做朱珏!
他不止是丹华派的,他还参加了那场大比,天下间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了。
没错!面前这个人,正是南溟域刚刚脱颖而出的第一天才!更别说他还出身盛名已久的丹道大派了。
他当面送出的丹药,说是该有效果,那就绝对是药到病除,不留疤痕!
她这样的魔族女孩,担心的是什么?
不怕疼,也不怕累,就怕瑕疵不美。
此刻接过两粒丹药,毫不犹豫立马送下一颗咽入喉中。
未及数息,胸中一暖,便觉周身几处伤口一阵清凉,而手肘那处伤重的地方,更传来了一股痒意,显然是伤口收敛的征兆。
不必再有怀疑,女子已经知道,那些伤口正在从身上消失……不是恢复,而是彻底地消失!
将剩下的那颗丹药珍重收起,女子一边躬身拜谢,一边借着俯身之机,偷偷打量了朱珏全身,果然人中龙凤,体彩匀称修长,健美中透着一股儒雅,举手投足,都蕴含着那些魔族男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气质……这样的人物,已能配得上公主,却不是自己能觊觎的了。
心事一闪而过,被一抹浅笑掩过,女子郑重告辞,连名字都未留下,只是那孤独离去的孑然背影,有那么一丝淡淡落寞。
朱珏收回目光,也不再耽搁,再次启程。
之前他由于要绕路来此地接收傀儡,没有让冷长老和赫连赐等他,想必他们如今已回到了派中,丹华派差不多已知道了具体经过,这次回去宗门,希望风头不要太大才好。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朱珏刚刚飞近丹华主峰范围,那一身耀眼的流金法袍还是被几个喜气洋洋的巡逻弟子给发现了,立刻有人上前,请朱珏稍待,说宗主有令,朱师兄回来,将大开山门,以排云移峰之礼迎接。
“排云移峰?”
朱珏心中微惊,可还有些不解,他虽在一些宗派典籍中偶尔见过记载,却从未亲身经历,正分神间,忽然感到地脉震动,渐有隆隆声从地底传来。
与此同时,千里范围内,几处潭水雾气蒸腾,仿佛扰动了大阵一般,牵动上方的天空白云,那道道白云游移如练,很快排成两排,堆簇在山门至丹华主峰数百里之内,宛如上元街市两旁灯海。
“崆崆崆——”
千里大阵仿佛蓄力到了极限,云底数百峰顶也开始了缓缓移动,那声势惊人如斯,不止身为正主的朱珏,就连那操纵这天地大阵的几位丹化境长老都心中激动,此生此世,还从未见识过这等景象!
“都是脱了那小子的福啊……”
众人心潮澎湃间,下方峰头移位,同白云一样,从山门至主峰一线,所有挡道的峰头都被移至两旁,空出了中间数十里宽,数百里长的一片平地。
“不愧是数万年前的第一大派!这样的气势构想,想必是当年那个人的手笔吧……”
朱珏此刻立在云端,俯瞰脚下峰头云海,莫不为己让道,胸中感慨万千。
——此时此刻,我终于被丹华承认了啊……
“丹华终于以我为傲,我亦不悔源出丹华!”
那连宗主果然狡猾,毋须收买许诺,毋须宽言慰语,以千年不遇之礼赢接丹华骄徒……归属感,便是这么产生的……
旋而云涌山伫,阵势已成。
地如毯,云如从。绮丽风光,山河绚烂。
丹华主峰中,缓缓飞出数十长老,当中一人独飞于前,俊逸非凡,清绝如仙,正是连海潮!
人尚在百里之外,其声已闻。
“丹华第三十三代宗主连,上告历代祖师先贤,非弟子擅专——今有门下真传弟子朱珏,惊才绝艳,南溟域诸派大比之中,震慑群雄,万年之后,重夺我丹华第一之宝座,此欣欣中兴之兆,特请以‘排云移峰’大礼迎之,先贤有灵,当足感慰。”
最后一个字说出,已飞至朱珏千丈之内,半空中遥对而望,霎时间仿佛时空舒卷无端,忘却了那一抹沧桑,两人忽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