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几个都一同跪下,一排溜的蒲团上跪着几个娇滴滴的小姐,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一时间乱花迷眼。
跪拜过后,旁边有个老婆子拿着签筒,问哪位小姐想抽个签,问一问心中所求之事。苏若嫣在左首离得最远,却最先站起来,那个婆子连忙奔过去,把签筒递到苏若嫣手中。
苏若嫣倒是虔诚,求签前又跪倒在蒲团,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求出的那一根签却是二十八签,中签。
她拿着一看,嘴角像个老太婆一样耷拉着,差点儿想把手里的签给掷出去,后来一想,这儿可不是家里。
苏若兰抿着嘴在心里偷偷笑了一会,她接过那个签筒也抽了一根,没想到抽到的比苏若嫣那支签还要差些,是个下下签。
去解签的时候,二十八签的黄纸上写着,东边月上正蝉娟,或有缺时或有圆;嫦娥应悔偷灵药,孤影遥望终不还。
那个庙祝把黄纸捏在手上,虽然经文已经清楚了然,但他还是捡着好的来说,坐在一边的苏若嫣脸色终于没那么黯淡。
解完苏若嫣的签后,庙祝拿过苏若兰求得的签,也拿过一张写了诗句的黄纸递给苏若兰,苏若兰展开一看,却见到上头写着:得失枯荣总在天,机关用尽也徒然;临事何须叩灵圣,人为善恶自报应。
庙祝读完签文后觑了一眼苏若兰,苏若兰把那张签文夺过来,冷冷道,“不用解了。”说罢,她把手上的黄纸团成一个小球,直接扔到焚烧的香炉里面,火舌窜上来,一下子什么也没了。
苏若心在一旁捂着嘴笑道,“说呢是说着来为若恬妹妹祈福,看来都是求自个儿的事。”
一会儿方丈出来后,大夫人与他说了一会话,都是关于捐油添灯的事情,说完了后,方丈突然说起庙里的佛像准备重塑金身的事情,大夫人又应下了一笔款子,心里老大不痛快,骂了一句秃驴可真会要钱。
姐妹几个由着婆子带着,在寺庙外面的院子一块玩去,今年春天比往年的要暖许多,池子里的荷花还没开,但满池绿色的叶子苍翠欲滴,看着真喜人。
她们一见到那荷花池,便跑了过去,倚着栏杆看金鱼,几个婆子都怕小姐们在水边出事,都哄着撺掇到院子里边走着。
院里的风景却是乏善可陈,但角落里栽种的绣球花开得比以往要大要好,枝干又手指粗,最好看的是粉蓝,淡紫次之,苏若兰见到后,立刻蹲下身来,手伸出去要撷一朵,一旁扫地的僧人出言阻止,“施主,莫摘佛前花。”
她转过身去,脸涨得通红,见到那和尚一副粗布短打,心里的气不打一处出,他居然敢呵斥自己,也不看看苏府每年上供的香油钱有多少,现在自己居然一朵花也摘不得,于是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恨恨道,“我偏要摘!”
摘下的花儿拿在手上,风一吹,又离了枝头,便打蔫了,不复先前的娇嫩,大夫人从庙里出来,让几个姐妹到寺庙里的小偏厅去吃玫瑰花饼,苏若兰听到有新鲜玩意,立刻把那花抛下了,扔在路边。
玫瑰花饼用花生油起了十来层酥,里面的玫瑰卤馅晶莹剔透,甜丝丝的,苏若雪对点心一事却是上心,求着婆子用油纸包了一个拿回去。各人用过后,便上了马车,上马车之前,苏若嫣递了个眼色给苏若兰,苏若兰飞快地点了点头,喜形于色,终于能见到事事顺遂的苏若雪狠狠地栽一回跟头了。
还是照着方才的位置坐下了,苏若心一上车便问苏若雪,“九妹,你眼巴巴地拿了一个玫瑰酥饼回去做甚?又不见有多好吃。”
苏若雪不想理会她,便说了句,“我觉得好吃,可能若心姐姐你平时好东西吃惯了吧。”
苏若心噗哧一笑,又转向旁边的苏若兰,“三姐,你今日怎么穿了旧衣呢?上回你不是在老祖母那边挑了一匹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的绸缎吗?怎么今日跑到若嫣姐姐的身上去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若兰被苏若心提到伤心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望了一圈,众人都捂嘴轻笑,便咬着牙道,“我喜欢给谁便给谁。”
“没想到若兰姐姐那么大方,早知道我也向若兰姐姐讨些东西好了。”苏若心嘻嘻一笑,翘着个兰花指,指了指苏若雪,“九妹身上这件斗篷可真漂亮,若嫣姐姐看着你这件斗篷,气得都把牙齿咬碎了。但依我看呢,这件斗篷好看是好看,但穿在妹妹身上却太大了,不太合身。别的人看了还以为妹妹做这件衣服,故意放大了,好留着以后长高了还继续穿呢。”
“那也是,叫别人见到了,还以为我们苏府有多寒酸。”苏若兰嗤之以鼻。
苏若雪低头看一下,笑道,“若心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估计是赶制得匆忙,丫鬟弄错了尺寸吧。”说罢,她捏住领口的带子,把那件斗篷脱了下来,对身边的苏若柒笑道,“若柒姐姐,要不你试一下,看合不合身?若是合身,你又不嫌弃的话,雪儿就把这件斗篷送你罢了。”
苏若柒不知道苏若雪葫芦里面卖的是啥药,但也配合着把斗篷接了过来。没想到苏若心一手把斗篷抢了过来,嘻嘻一笑,“九妹,这你就不对了,你看若柒姐姐穿的多么的素雅,想想便知道她根本不喜欢这种桃红,你给了她,便也是浪费了,我试一下,若是适合,就送我罢了。”
苏若心抖开斗篷,披在身上,没想到还是大了一些,一边的苏若兰看着已经是按捺不住,对苏若心嚷道,“你也不合穿,让我试试罢了。”
但苏若心却是不肯除下,手指摸着斗篷上蝴蝶金光闪闪的翅膀,嘴里喃喃道,“明年的话,我大概长了个子就合穿了。”
苏若雪一见不好,对着苏若柒使了个眼色,苏若柒回味过来,笑了回对斗篷心心念念的苏若心,“你方才还说,穿大了的衣服,让人笑话苏府,怎么到自己身上,这话却不灵了呢!你让苏若雪”
苏若心听到后,不情不愿把那件斗篷脱了下来。苏若兰一把抢过来后披在身上,却是不大不小,刚刚正好。她得意极了,这件衣服的确巧夺天工,在外面买布再绣来,估计要个八十多两银子,平白无故得了一件斗篷,看来她苏若兰运气要好起来了。
苏若兰裹着斗篷,高兴起来,与苏若心一边说着话,但却是吵嘴的时候多。
一边上的苏若柒转过头望了望苏若雪,心脏咚咚跳动,如果她那天听到的是真事儿的话,那估计一会儿,他们就要对苏若雪下手了。
苏若雪浅浅一笑,让她放心。
果然,随着马车夫高喊的一声“吁——”马儿踢踏踢踏慢了下来,车子停稳后,外头的一个婆子掀开帘子,伸了个头进来,笑嘻嘻道,“前面有个绸缎店子,夫人和大小姐在前面停了,置些进宫时用的绸缎,估计要耽误一点时间。车里坐着也闷,几位小姐不如也去看看?”
苏若心应了一声好,那个婆子伸出手来搀扶她,苏若兰披着斗篷洋洋得意走了下去,望着苏若雪,鼻子里冷哼一声,那天晚上因为苏若雪的指控,她跪着求唐氏放过她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今日她终于可以一雪前耻。
绸缎倒是不大,苏若嫣和大夫人已经在里面,年轻伙计挚爱旁边垂着手殷勤招待。
大夫人指了指一匹雨过天青色蝉翼纱,伙计立刻举高抖开,声情并茂介绍着这匹布的好处。透过细密的薄纱,苏若嫣望着外面那辆黑漆马车的一举一动,嘴角笑得妖艳勾人。
人她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苏若雪一下马车,他们立刻上前,往她的眼睛泼那生石灰,到时候场面一乱,再加上是闹市,只要往后一退,便像一滴水消失在人海当中,谁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婆子搀着几个人都下了马车,她们正往着绸缎店走过来,苏若嫣眼睛一眯,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穿着那件桃红蹙金百碟戏花斗篷的竟然不是苏若雪?而是苏若兰?
“错了!”苏若嫣瞪大双眼,满脸惊骇,站在她面前的伙计不明就里,疑惑问道,“怎么了?”
苏若嫣一把推开他,只管往外跑,那匹薄纱倒在地面,撒了一地。
两个粗壮的中年男子,一身短打,一个人提着个满是粉末的瓮子,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个装满水的罐子。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姐们,矮个子的便指着那件桃红斗篷,对那高个子说,“就是她了!”高个子点头。
苏若雪一行人从马车上下来后,苏若兰穿着那件桃红斗篷,春风把她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绸面上的蝴蝶似乎展翅欲飞,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走在前头,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好生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