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茹脚下抹油,一溜烟就跑进了书房后面的书架里面,在一个柜子后面躲了起来,先等着苏雍来抓她,谁知道,等来等去,苏雍都不来,感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都要倚着柜子边打着哈欠睡着了。
白昭茹没办法,又跑到书房前面去。
结果苏雍气定神闲地坐回了椅子上,腰板挺直,背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新的一卷书,又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他眼角瞥到白昭茹站在书桌旁边,哭丧着一张脸,手里还捧着刚刚自己看的那本孙子兵法,心里不自主地得意起来。
“哥哥,你都不陪我玩。”白昭茹神色哀怨地望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苏雍的眼睛还是没离开书本,但却开口了,冷冷道,“幼稚!小屁孩自己跑一边去玩,别开烦我!”
本来以为白昭茹听了这句话后,便死心自个儿跑出去找别人玩了,但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搬来一张椅子,拖着放在了桌边,正好是自己对面,一屁股坐上了那只椅子后,她居然在桌子上翻开了书页。
碰上她的目光,苏雍眼睛的余光连忙收回,落在了书本的大字上。
白昭茹嘻嘻一笑,一点儿也不怒气。“哥哥,你不陪着我玩,那我就陪着你。”
过了一会后,她翻着书页,歪着脑袋,长长地叹了一生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这就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老鼠去打洞,嫁个猴子满山跑。”
苏雍即使是再好的涵养,听了她那稚声稚气但又故作老成的话语,也忍不住想笑。他举起书本挡住了自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抑下笑意,放下书本,站了起来。
他望着白昭茹,厉声道,“白昭茹,你找我是何事?若是无事的话,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书房里。赶紧回去吧,别扰了清静。”
白昭茹被他呵斥得低下了头,手指胡乱地翻着书页,却一言不发,但也一动不动,像是生了根,扎在着椅子上一样。
苏雍丢下书本,瞥她一眼,“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红玉,备马。”
他朝着外头喊了一声,但院内竟然无一人答应他。
这些人实在是太放肆了,平常自己是纵容了他们,今日院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白昭茹听了后,怕他真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且自己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能单独和他相处,说上两句话儿。
她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奔过去拉住苏雍的衣角,大声喊道,“哥哥,别走。我找你有事。”
苏雍推开她,冷冷道,“有什么事,快说。麻利点儿,要不我就走了。”
白昭茹扭扭捏捏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赭青色的香囊,似乎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拿出来递给他,头一直低着,两手把那个香囊高举于头顶,呈到他的面前,“哥,我给你绣了一个香囊。原谅昭茹绣得不好,但请哥哥笑纳。”
苏雍本能地拒绝,但一看到她手中的香囊,便心生好奇。那两团黑黄黑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黑黄两团上面又有一团大红色的圆形刺绣,下面还有绿色一长条,那又是什么东西?
他皱起了眉头,“你这绣的是什么?”
白昭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没想到自己的女红差到了这个地步,自己辛辛苦苦绣了三日三夜的一幅图,居然苏雍哥哥看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早知道她应该听从她母亲的话,让身边的丫鬟绣一个送给他,但都怪她想着亲手做一个香囊给心上人,不想假借他人之手。但现在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白昭茹在心里叹息一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额上的汗水已经涔涔地往下淌着,但不得不,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这话说得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哥,我绣的是,鸳鸯戏水。”
苏雍一听,再往上一瞧,脸上还是那副疑惑的表情。
白昭茹一看,连忙拿着那个香囊,一样一样地解释道,“这红红的,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这绿绿的是荷花的茎。”
她认真的,指点着那香囊上面的东西,“这黑黄色的呢,是一对在戏水的鸳鸯,小只的是我,大只一点是哥哥你。”
苏雍见到自己居然成了香囊上面一坨模糊不清的黑黄色的东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哥哥,你就收下吧。”白昭茹苦苦哀求。
苏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板起面孔,打开了门,“白昭茹,这个香囊我不能收,你就自己留着吧。赶紧回去了,等会你姐姐会担心你。”
“为什么不能收?若雪为你绣香囊,你都收了。为什么我的不能收?”白昭茹越想越是委屈,眼睛都要噙满了泪水,“你是不是嫌我绣得不好?才不愿意收我的。”
苏雍暗忖道,这已经不是绣得不好。可以说是绣得惨不忍睹了,但他没有心思和那小屁孩纠缠,直截了当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走廊上柱子探头探脑地露出了一个脑袋,苏雍眼尖,一望便怒道,“红玉,你给我进来!”
丫鬟红玉听到心里一震,蹑手蹑脚地从柱子后面出来了,走到苏雍面前,苏雍一直用着责备的眼神望着自己。
红玉悄声道,“奴婢刚刚是去了针线房拿些东西,所以耽误了。”
苏雍此刻也不去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是转身走进了书房,头也不回地说道,“红玉,送客。送白小姐出去。”
红玉怯怯的,对着手里捏着香囊的白昭茹悄声道,“小姐,不如改日再来。今日我们少爷,似乎脾气不好。若是改日,他可能一高兴就收下了那个香囊。”
白昭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没想到她第一次绣出来的香囊,居然落得了这个下场,不仅不收,而且还被他侮辱一番。
她把香囊塞到袖子里,赌气地跑了出去。
这一路上彩蝶翩翩,平日她一定会派去追赶那美丽的蝴蝶,但今天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走在路上,她突然见到了花丛里一抹熟悉的声音,鹅黄的春衫,头上插着一直梅花簪子,她便高兴大喊那人的名字,“若雪。”
苏若雪正从苏若柒房里出来,心情也好,沿着花丛一路地走着,走着走着,就走远了,正想折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回头一看,却不是别人,那个粉红色衣衫的女孩是白昭茹。
苏若雪快步走到白昭茹身边,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去那边凉亭里面坐坐吧,我正好走乏了。”
白昭茹点点头。
两人携手一起走到那凉亭下,苏家园林的景观的确是名不虚传,这一处地方不过是园中一个角落,但也有山有水,葱茏的草木之间,点缀着凉亭小榭,显得错落有致。
但白昭茹显然对眼前的美景没多大兴趣,她一坐下来就拿出袖里面的那个香囊,递给苏若雪看,问道,“若雪,你看我绣的是什么?”
苏若雪望了望,却不开口说话,只是笑笑地看着她。
白昭茹刚刚在书房里面的伤心,此时却像是用绝症病人喝了吊命的参汤,一下子活了过来。
她边哭边嚷道,“你大哥他嫌我绣得丑,一句话也没说,就把我从书房里面赶了出来,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这白昭茹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姑子的角色,苏若雪不禁莞尔,拿手帕出来,为她失去了眼角的泪水。
“你就是小孩子心性,难怪大哥把你当小孩子看。多大点事儿,值得你哭得接不上气儿吗?”苏若雪瞅她一眼。
白昭茹一听,连忙止住了泪水,拿着帕子盖住了自己的脸,“我不管,你要帮我。”
苏若雪笑道,“我也想帮你。可是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白昭茹把那个香囊直接塞到苏若雪的手上,“帮我送给你大哥。”
“好。”苏若雪一口答应了,“你别再哭鼻子了。我年纪比你还要小呢,我都没有这样子哭过。”
白昭茹啐她一口,“那是因为太子……”她一时改不了口,又道,“那是因为靖王与你琴瑟和鸣。你怎么知道我的苦楚!”
一句话把苏若雪说得飞红了脸,“你再说一句,我可就不帮你了。”苏若雪嗔道。
好说歹说,苏若雪终于拿着那个香囊到书房那边去会见苏雍了,白昭茹在亭子那边坐了一会,在水里照着自己,眼睛不那么红肿后,才缓缓向着金玉阁走去。
苏雍在书房里面心不在焉地看着书,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倒是先皱了皱眉头,那个小屁孩又回来了。
结果来的是自己妹妹苏若雪,他挑挑眉,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我这了。”
苏若雪往桌边上的椅子一坐,方才那个香囊掷在自己的书本上。
他低下头,香囊上那两团黑不溜秋的东西似乎在盯着自己看,还没抬起头,苏若雪便像鞭炮一般向自己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