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家本来有两个女儿进宫,但现在折了一个,如果连苏若嫣也因为这件事情没有进宫,到时候圣上不知道作何猜想。往坏里去想,还以为我们不愿意把人送过去,故意化花脸找借口呢。”老夫人叹一声气。
“老夫人以大局为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芳华轻轻摇动扇子。
“也算了,赶紧把她送到宫里去吧,一天待在宅子里,这苏府就一天不得安宁。”老太太挣扎着站起来,芳华连忙搁下扇子去搀她,“我倒是累了。你拿些钱拿些东西给那个丫鬟,让她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等白家走了后,让她回房里提拔她当个二等丫头。这件事情过去一年半载后,再打发她嫁回江南老家那边去。”
“老夫人宅心仁厚,红菱真算是个有福气的。”芳华把老太太搀到床边。
“你去吧,让丫鬟婆子进来侍候我就寝。”老太太嘱咐道,“和她说,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那她会比今晚那两个若梅的丫鬟的下场还要惨。”
芳华应了是,便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雍房里的两个丫鬟抱着一束开得火红的芍药到苏若雪房里,双喜和锦绣挑了几枝出来搁在盘子里面,放了水上去养着。
苏若雪到了金玉阁去约着白昭茹和白若兮到老太太屋里请安,在她们房内的桌上见到了几枝白色芍药。
白色芍药远没有红色来得妖娆美丽,但今早的丫鬟怀里全是红色芍药。苏若雪笑道,“大哥倒是偏心,送到其他姐妹房里的芍药都是红色的,偏偏你们的是白色。”
一番话让白昭茹红了脸,白若兮在一边拿着剪子来绞短那芍药的花枝,插了一朵在白昭茹的发髻上,但看着不妥,有点像戴孝时候插在头顶的小百花。
白若兮和苏若雪目光碰在一起,两人都一同想到这个,白若兮尴尬地把那朵花取了下来,让悦儿插在花瓶里,剪短了的那朵不够长,插上去又掉下来,还是白昭茹有办法,拿来竹签把花绑在上头,插在花瓶里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三人出门的时候见到了在院子里打扫的红菱,红菱耳朵上带了一双新的耳环,样式老旧,但却是足金的,在耳朵旁边摇摇欲坠。
她与三人施礼,苏若雪见到后,便知道在这件事情中,苏若嫣可算是全身而退了,没想到老祖母天天把家风挂在嘴边,可当真要清理门户的时候,她还是会保住苏家的大房嫡女。
到了老夫人的华福苑里,田氏也在,站在老夫人面前,要讨一个公道,但老夫人只说,“把所有的丫鬟婆子,各房的小姐都问过一遍了,没人见着是谁把若梅推下去的。会不会是若梅记岔了?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呢?”
田氏气得立刻站起身来,连礼也不施,便拂袖而去,打这之后,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免去了。老夫人也没有怪罪她,只是偶尔会感叹一句,“这苏家,不知道还能合着到什么时候!”
白若兮从教习嬷嬷那边回来后,正碰上来找白昭茹的苏若雪,两人邀着她一道过去探望苏若梅。
白若兮沉吟一下,便拒绝了,“上回我听教习嬷嬷说,苏若梅已经从秀女那边除名了,我现在过去瞧她,那会不会刺激到她呢?”
苏若雪与白昭茹想一下,便觉得也对,两人就过去了,白昭茹拿了些芍药过去,白若兮拦下她,面露忧色,“你这时候拿着花儿过去,不是膈应她吗?她看见花儿,未免伤心,到时候泪水涟涟的,反而怨恨你呢。”
白昭茹便叹息道,“我在这儿也没个什么玩意,若是在家里,我可有一大堆好玩的东西送她。”
白若兮笑道,“你那些小孩的玩意,什么竹蜻蜓七巧板的,就你爱玩,人家斯斯文文的小姐,那会稀罕你那些什劳子。”
说罢,白若兮起身回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本王摩诘全集,递给苏若雪,让她俩携了去见苏若梅。
西府上,两个婆子带着她们到了苏若梅房中去了,苏若梅横在床上,眼睛红肿,想必是刚刚哭过了。
她脸上的疤痕因为换了药,倒是没有之前看着那么骇人,但好好的一个姑娘,正值花季,脸却被划成这样,任是谁见了,都会惋惜一番。
苏若梅见到她俩,便要翻身起床,丫鬟端来小杌子让苏若雪和白昭茹坐在床边。
“我可高兴有人来瞧我了。”苏若梅坐起来,眼睛红红地望着她们。
“之前也是想来着,但想到你的伤势还没好,怕会叨扰到你,所以现在才来。”苏若雪笑道,把书递了上去,“你整日都在房间里面闷得很吧,带了本书给你解解闷。”
苏若梅接过来,乱翻着看看,却在书末页见到一方印章,印章上面两个暗红小字若兮。
“你们已经听说到,我被秀女除名的事情了吗?”苏若梅低头轻抚书页上那两个小字,果不其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苏若雪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便被白昭茹抢在前头,“我都不知道你们喜欢进宫是为了何般。皇帝已经是四十好几快五十岁的人,还要和后宫三千一同侍候这个男人。他一不开心就把你打入冷宫。那还不如在宫外过些快活的日子呢!”
她话音刚落,两个人倒是同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后,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准备告辞的时候,苏若梅却又伤感了,手指抚着她脸上的伤疤,“我现在成这个样子,以后有没有人肯娶我,还难说呢。”
一想到这里,她眼眶里面的泪水又浮了起来,打转着,啪嗒一声掉到被面的绣花上。
那被面是苏若梅自个儿绣的,很是精巧,花鸟栩栩如生,苏若雪便想到了个主意,让她好打起精神来。
“姐姐,我姨娘怀胎四月,我想着到白云寺为她祈福,求她平安生产,想绣一副双面绣,拿到白云寺供奉着。但这双面绣我还生疏着,今日也是过来求你,帮我这个忙。”苏若雪笑道。
苏若梅止住眼泪,点头答应了,“妹妹是想要绣那一本经书呢?”
“般若多罗蜜心经。”苏若雪道。
苏若梅唤来丫鬟,到书房里面取了经书过来,又在桌上铺开了纸,研好了墨后,苏若梅把经书上的字,誊写到纸上,当写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时候,她一愣神,手中的笔几乎拿不住,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白昭茹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继续提笔写字,她的字迹小巧娟秀,美轮美奂,抄完一边后,她似乎还不满意似的,又把那经书抄了一边。
苏若雪见天色已暗,便和白昭茹一起告辞了她,一同回了去。其他的房里是没有小厨房的,因为秦氏有孕的缘故,前几个月才在缈云馆搭了小厨房。
上回苏雍带来的螃蟹还养在水里,今晚宰了蒸来吃,也叫上了离得比较近的金玉阁,秦氏因为怀孕,不能吃螃蟹,厨房里为她做了些清淡小菜。
白夫人到了大夫人那边吃饭。白昭茹和白若兮过来这边一道陪着苏若雪,几人吃螃蟹,喝了点温的黄酒,正吃得酒酣耳热之际,苏雍过来了,他见到白家两姐妹都在苏若雪屋里,倒是没有感到惊奇。
他去大夫人房里吃饭的时候,听说请了白夫人过来,原本想着可以见到白若兮,但没想到白夫人说两姐妹到了苏若雪那边吃螃蟹。
苏雍那一段饭便吃得心不在焉,吃啥都不是滋味,匆匆喝了些汤后,便与大夫人说,军中有要务,告辞了他们。
走着走着,又到了缈云馆。
双喜和锦绣端了椅子又添了碗筷,苏雍也没有推辞,便坐下来和她们一道吃饭。
白昭茹倒是开心,一味地拆着螃蟹,把肉挟到苏雍碗里。白若兮见到她妹妹一副花痴模样,掩着嘴笑。
苏雍一个八尺男儿,此刻脸却是红彤彤的,白昭茹给他拆了满满一碗的蟹肉,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吃呀,夫君。”白昭茹推了他一把。
他才如梦初醒,恶声恶语道,“白昭茹,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是你表哥,不是夫君。”
白昭茹一点也不恼,笑道,“反正我娘说,已经把你许配给我啦。”
三人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笑,气氛倒是融洽,白昭茹求着苏雍讲边疆的事情,那些传奇故事里面的人物把她们都迷住了。
一边听着,白若兮一边拆着螃蟹,正听得着迷的时候,苏雍突然停了下来,拿了一块帕子递给白若兮,“拿手帕垫着点,仔细会把手割破了。”
苏若雪倒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也解释了苏雍偶尔的反常行为,她反应倒是快,一手夺过了苏雍手上的帕子,拿来摁了摁脸上的汗水,又笑嘻嘻地把自己的帕子递给白若兮。
白若兮接过帕子后,低声向苏若雪道了声谢谢。
苏雍知道这个冰雪聪明的妹妹看破了他的心思,脸上讪讪的,尔后这顿饭三人都吃得无滋无味,只有白昭茹蒙在鼓里,依然吱吱喳喳地说着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