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卫,影子军,所到之处向来是不留活口,不知我碧海云天如何招惹九千岁,居然动用了影卫队!”方才狮吼功比拼不分伯仲,如今二人狂吟作罢,此刻只见山门处一白衣老人悄然飘落,口中字字如寒山寺的晚钟一般,洪亮而不失威严。
“朝廷办事,闲杂人等无权过问!装修慕容空城何在?”
“好大的口气,莫说是你这影卫队的头目,就是张三泪和薛满楼在老夫面前也是不敢如此顶撞,方才见你狮吼功能与老夫斗得旗鼓相当,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也不只是老夫十数年不在江湖上走动,居然不知道江湖英才辈出,东厂之内真是人才济济啊!”金衣卫隶属于当朝天子,于江湖行走用的都是东厂和金衣卫的名号,这老者自然不识,只是诧异这带头的男人功力为何居然如此深厚,放在江湖之上也是宗师级人物,却心甘情愿屈居东厂卫做魏端功的走狗。
“先生,一十六路快剑客——太原李季你可认得!”
“自然认得,季儿乃是我关门弟子,不过二十年前已经过世,你提我亡徒作甚?”
“那你应当知道本官名号,就算没见过人,难道不认识这把剑?”
陆展雄突然提及老者过世弟子,却是让他大为惊诧,又闻得对方所言,便眯着眼睛望向陆展雄腰间配剑,乍看之下,猛然一惊,顿时无名火起,内力陡然而生,那山门左右的剑奴只见得这老者须发飞舞,袖口鼓动,显然是动了肝火,想要劝又不敢上前插嘴,可若伤了东厂的人,整个慕容府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赤魂剑,你是太原罗刹陆展雄!小儿,还我徒儿命来!”一声呵斥,如雷霆炸响一般,身后宝剑陡然而出,一道剑气横空劈来,陆展雄人虽狂傲,可临阵对敌从不托大,狮子搏兔尚且出去全力而为之,更何况对上一流高手,瞬时间赤魂剑脱鞘而出,剑气对剑气,一声轰鸣,直震得青石板路四分五裂,好不霸道的剑招,好不厉害二人。
“真钢先生,剑法果然足够刚猛,不愧是苍龙七宿之一,南岭的名宿元老!”陆展雄手剑在手,冷冷的说了一句,那出招得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苍龙七宿真钢剑主。
李季乃是真钢先生亲传弟子,是太原一方豪侠之士,时陆展雄犯下灭门大案,官府悬赏欲将他缉拿归案,太原神捕李仲与李季是同胞兄弟,二人动用黑白两道关系,终于在黄河口风陵渡将陆展雄堵在驿道之上,可最终技不如人,兄弟二人尽皆做了罗刹的剑下之鬼,连尸首都被投入黄河,落得个尸骨无存。后陆展雄入金衣卫,知晓细节的人都被封了口,不知细节的人只听闻罗刹被朝廷缉拿死在了刽子手的刀下,总之此震惊州府,乃至轰动全国的罗刹案就不了了之了,真钢先生膝下无子,这李季如同他亲儿一般,如今仇人相见,自然是欲杀之而后快!
“当年老夫远赴千里自姑苏远上太原城,李家满门人间蒸发,我费劲千辛万苦在漠北寻得李家老管家,可那老汉听闻来意,面色骤变,闭口不谈,几番逼问下竟然触柱而死,今日见你倒是解开了我心中疑惑,原来入了东厂卫,难怪没人敢提,方才一剑只不过教训教训你,而今你是朝廷的人,伤你不得,这是你的狗吧,带回去好好管教,碧海云天乃是私人府邸,若是再敢硬闯,休怪老夫剑下无情,到时候非死即伤,这官司就算打到九千岁那里去也是不合王法!”说罢真钢先生插剑入鞘,冲着身后剑奴摆了摆手,打山门内转出三五个汉子,架着一黑衣卫士,眼见这受伤男子虚脱无力,下身自髌骨以下在空中晃动,显然是被人折断了双腿。
“狗且还你,打断他的双腿给他个教训,下次栓好了,莫逢人便吠!”
“大人,是青牛!”
“我知道,碰到真钢剑主算他运气不好,看样子一双腿是被废了,金衣卫不养废物,白虎,送他一程!”陆展雄戴着金甲面具,一张脸藏在其中,只一双眼睛漏出阴狠的目光。
一声令下,身后卫队中一人踱步而出,抽出腰间连弩,三连点***钢箭矢破空而出,竟要了同僚性命,饶是真钢先生这老江湖,也想不到眼前这群不同寻常的影卫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你……”
“真钢先生,我手下之人未下拜贴便行闯庄,纵然有错,您老人家废了武功打断双腿也就罢了,可如今竟然伤人性命,更何况是朝廷命官,这可不好交代啊!”
“哼,信口雌黄,人是你的手下杀的,与我何干,这山门上下二十几号人,几十双眼睛看着,你怎的如此恬不知耻!”
陆展雄摘下黄金面具,内里是一张书生般秀气的面孔,太原陆家大公子果然俊朗,任谁也想不到这般翩翩公子竟会是嗜血的罗刹!此刻陆展雄笑而不语,慵懒的伸出右手,那一样的侍卫白虎赶忙将挂在马上的铁胎弓摘下来恭恭敬敬的交到他的手上,又从箭囊之中抽出三支玄铁箭,陆展雄拈弓搭箭,一双臂膀将铁胎弓拉成满月,真看不出如此文弱之人竟有这般膂力,校好弓箭,对准了真钢先生便是一箭,此一箭名为破甲,刚猛霸道,扭转身影又是一箭,此一箭名为游龙,变幻莫测,尽皆是东厂影卫队的手段,一时间箭如流星飞雨,弓如霹雳弦惊,破甲有穿金断石之力,游龙又在空中扭转变幻,一前一后,一动一静,好不凶险。
真钢先生凤眼圆睁,一抖手上真钢剑,那剑鞘陡然而出,飞也似地射向破甲箭,一声金属交鸣,生生撞弯了这一支玄铁箭,说时迟那时快游龙陡然杀到,在空中一箭如九箭,肉眼几乎分不出哪一只是真,哪一只是幻,再看真钢先生不慌不忙,鼓足内劲一剑杀出,仗着自己功力深厚,宝剑又无坚不摧,一斩之下将这一玄铁箭自中间一分二,须臾之间连着破陆展雄两箭,此非绝世高手不可!
可这老爷子并未有半分欣喜,反倒心中生出疑惑,陆展雄这两箭虽说高明,可碰到了伯仲之间的对手却也不能占什么便宜,不知此举为何?还未回过神来,猛听得身后众剑奴惨叫,暗叹一声:
“不好!”
再回头看时,待警醒过来为时已晚,方才身后的十数剑奴此刻无不身上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窟窿,纷纷丢了性命,原来破甲和游龙不过是虚招,为的是让老爷子无暇顾及身后众人,游龙箭出后,陆展雄趁他集中精力破招之际又补上了第三箭——凤尾追风箭,这一箭手上不规律抖动,周身内功运到箭身,让弓箭在没离弦之前处在一种有序的震动之中,一旦脱手箭便会在空中转弯,以达到有弧一般,不过说来简单用起来却难比登天,单单是对弹道的预判就是一个难题,两箭佯攻,分散真钢先生注意,一箭用出连伤十数条性命,果然好手段,若非对这箭路有精准的控制力,恐怕是难以成功的,就算是沈家大小姐那用弓箭的奴才也做不到一箭连杀十数人,大内高手当真藏龙卧虎。
“真钢先生,现在还有人看见是我杀的人吗?”
“你……”
“众人听令,碧海云天属众暴力抗法!杀无赦!”
“好大口气,且看你有没有这点手断了!”陆展雄行事乖僻,金衣卫又有皇命可先斩后奏,这无异于一张杀人特赦,纵然灭了慕容家满门,也只需对皇帝一人启奏,地方官员更是无权过问,甚至还要帮他们善后封口,这里门道真钢先生自然不知,只道是东厂卫因韩林轩与袁非羽之事没有遵从哮天犬和逆天鹰的意愿前来找茬,否则也不会行事鲁莽。
真钢先生陡然而怒,剑走游龙,提真钢剑刺来,陆展雄不愠不火,只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四目相对之下老爷子只觉得周身麻痹,但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盛怒之下也没在意,依旧剑不停势,杀至陆展雄身前,二人插招换式连过上百回合不分胜负,不由得逼迫真钢先生祭出杀招——断岳斩,若说断岳有些夸大,但却是刚劲迅猛,化繁琐为简洁,正所谓一力破十巧,况且此招更有名堂,剑势一到便狂输内力,寻常招式一剑之威过去,便无后续之力,故而剑招花样繁多,可这一剑只要结结实实的落下便会与对手比拼内劲,待耗过敌人一剑之威,便如东流之水一般内功压制,让对手在还没有来得及催动内力之事便吃上一记重击,此刻用在陆展雄身上,也当真是将真钢先生逼到了极点。
陆展雄横住赤魂,以剑格挡,内力相撞很快便察觉此剑名堂,不过为时已晚,真钢先生鼓动内力,那霸道内功源源不断的传输过去,陆展雄内息方才从丹田运到手肘,两股霸道内功在他手臂经脉中冲撞,顷刻间便摧毁,一瞬间吐血倒地,经脉尽断散功身亡!
“哈哈哈,小儿狂妄,来生再见吧!”真钢剑主手剑在手,仰天长啸,如疯魔一般。
“大人,这老头怎么办?”
“先办正事,让他先自己在幻境中过过瘾,尔等随我上山,此刻还不至于跟慕容家撕破脸皮!”
风骤起,枯草飞腾,忽然听得有人交谈,不是陆展雄更是何人,原来方才种种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蜃楼幻像,看似局中局外局,原来君在此局中,摄心术,罗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