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六个浮游炮台在失去了张器的控制后,瞬间失去了动力,纷纷如自由落体般砸向了地面,“咣当!咣当!”火花四射,砸出一个个凹坑。四周空气中的热度也开始逐渐褪去,犹如红色的纱衣冒出来了一个线头,被慢慢抽走了般。
此时,元浩感觉到了痛,刻骨铭心的疼痛,依旧敏感清晰的神经在不断地传来他身体的信息。他明显察觉到自从战斗开始后,就一直充满了灼烧感的身体在逐渐变凉,跨过了常温,一路降至了冰点,就仿佛早已死去了一般。
外观上,冷热之间,原本封住的伤口再次炸裂,绽放出无数的血花浸染了衣衫,溅射到了地面上化为了一片花池,隐约间还能看到些许金色的小鱼在池中嬉戏。
大量的失血,令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苍白,宛如冰冷的尸体般,唯有瞳孔中的红芒带起了一丝生气。
身体内每一处地方都似乎在呻吟,都像是锈迹斑斑的齿轮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响。这让他有些支撑不住身体了,险些摔倒在地上。只是他还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个时候示敌以弱,他还有事情要完成,必须现在做的事情。
他忍受着无尽的痛楚,拖着无力的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其双脚宛如两艘大船在花池中笔直向前驶去,惊走了无数条金色的小鱼,也碾碎了满池的血花,还留下了一个个血色脚印在见证大船的离开以及瞻望开船人高大的背影。
终于,元浩慢慢地将身体移到了离天水师生最近的擂台边缘,整个过程宛如行尸走肉,但是其意志依旧坚定,精神依旧饱满。
手上一直紧握着长剑笔挺地插入地面,他空洞的眼眸直直望着台下天水师生,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天水一方,还有何人想上台!”声音干涩嘶哑,却异常的稳定平静,充满了信心,仿佛再战一场也无不可。
其气魄如渊似岳,磅礴浩大,表情与神态说是狂妄可,说是自信也可,说是自负亦可,但不可否定的是此刻的元浩充满了魅力,散发着独属于他的光辉。
因此,纵使天水余下的学生心怀不甘,不服,不信,但没一个人敢再上台。上官校长与身后两个中年男子,也是紧皱着眉头,目光不善地盯着元浩。
而此时,龙渊学生们均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开始叫嚣。
“天水的小鬼们!怎么不敢出来了,刚刚不还很嚣张的嘛?上台啊!”
“李学长威武无敌!一句话吓退所有天水学生!”
“孙光武,你别像个耗子一样躲起来,快上台和李学长切磋一下啊!”
龙渊学生的骂声越来越大,徐天苍老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在这一片喧嚣声中,天水一方出奇地保持了沉默,犹如往昔的龙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元浩这里,也久久没有听到对方应战的声音,终是撑不下去了,竟是站着晕了过去。眼中红芒顿时消散,双眼重新阖上,宛如关上了两扇大门。其头微微向下,如矩眼镜收起光罩慢慢地掉落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当”的声音。
照例说,如此细微的声响在如此吵杂的环境中应该很难辨别,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的有心人看在眼里,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当他的眼镜落地的一刹那,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唯有余音尚存。
台下,徐天看着台上的元浩,感觉他就犹如是一颗干枯的胡杨木倔强地矗立在沙漠之上;仿佛是一块顽劣的断碑将锋利的断口直刺天空;似乎是一名将军坚守在阵地上,死活不退。
徐天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其干涸满是沟壑的双手鼓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虽然他很清楚元浩这么做的理由绝不是为了龙渊,毕竟其在校的经历,徐天调查后还是知道的。不过无论是什么缘由,元浩能为此做到这一步,都值得尊敬。
紧接着,龙渊一方的众人也随之起身,纷纷为了元浩而鼓掌。无论认不认识,无论有没有过冲突,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师生都献上对他最大的敬意。
掌声如潮,学生们的眼中闪烁着崇拜与敬服,老师们眼中则是欣慰与喜悦,部分教过A班的老师眼中还有一份愧疚与后悔。
天水一方众人,虽然还没大度到为敌人而鼓掌的程度,但是望向元浩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敬意,就连一直发呆的吴刚晨眼神也是微微聚焦,凝望着让他生平第一次尝到失败滋味的人。
全场人中,唯有两人与众不同,一个是早已黯然离场的罗亨通,另一个居然是龙渊五位剑主之一的董仁虎。他虽然也在笑,也在鼓掌,但却是皮笑肉不笑。
他的双眼中时而闪过冰冷之色,唯有和身旁周星交谈时才会变回原来的那个热情大方的董仁虎,只是潜藏在眼底的寒意却始终无法消散。
场上的掌声经久不衰,直至徐天高声问道:“上官校长,此次的交流会,我们两校胜负如何啊?”场上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上官校长低哼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着台上的元浩,说道:“你们龙渊出了个好学生,这次交流,你们赢了!看来你们的崛起是势不可挡了,但是我们天水依旧是霸主!哼!我等告辞!”
上官校长虽是嘴上逞强放狠话,但心中其实一阵苦涩,他原本是想等吴刚晨上场获胜后,开口和徐天打赌此次交流的胜负,就以他所给的赔偿储物袋以及别的神物为赌注。
他本觉得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不但赔偿能要回来,还能赢下龙渊的一批神物。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元浩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竟然没说出打赌的话,让徐天白拿了那么多神物,这种憋屈感让他片刻都不想再留在这里。
只见他一说完话,话音未落就独自一人,也不管不顾剩下的天水师生,自己身化流光迅速离开了擂台。天水其余师生也是面色难看,带上台上昏迷不醒的张器和散落一地的浮游炮,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不久后,天边就响起了鸟鸣声,天水一行人乘坐赤火鹰灰溜溜地飞走了。
天水县学这次拜访可谓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就连英明神武的赤火鹰在回去的路上似乎都有些魂不守舍,气势低靡,居然险些撞到龙渊的大门。
在他们背后,龙渊众人纷纷嘲笑不已的同时也在欢呼,声震长空,徐天亲自上台抱起元浩,将他送到学校的医疗室。
次日清晨,元浩缓缓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漂浮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活似上古时期一个叫埃及的国度里的木乃伊。
他背靠枕头,慢慢坐起的同时,启动精神感知扫视着四周,一如往昔,全白色的景物在他的脑海中成型。事实上,这里的景物也确实是纯粹的白色。
只见这里的房间很大,足以安置近二十张的单人病床,在病床之间,由两块漂浮的布幔隔开。这些白色的布幔随风摇曳,卷起层层的小波浪,尽显随意潇洒。
床头两侧的悬浮床头柜通体雪白犹如浑然天成的巨大圆长石,只要随意一点就会露出里面硕大的储物空间,十分方便。床下的地板则是白色透亮的大理石,同样没有任何的缝隙,浑然一体。
在元浩脑后的墙壁上还开有一个古朴大方的田字窗,此刻,正好有一缕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穿过窗帘的阻碍,艰难地投射到了元浩平躺的胸前床被上。
带给了他今天来自大自然的第一声问候以及怡人的温暖,如同陆婉的拥抱,姐姐曾经牵过自己的小手,都是那么的温热舒服。
元浩下意识地伸出了完好的左手摁在了胸前的被单上,用手背直接去感受阳光的热度,口中喃喃说道:“这就是阳光嘛?虽然只是一缕,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但却又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温暖。”
随着元浩话语的流淌,在他体内的真我意境忽然有了波动,而在他手背上的阳光也隐隐有了些不同。
“阳光啊!是什么让你如此坚定地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温暖这天地万物?即使只是一块普通的布就能遮挡你的无形之躯,你为何毫不气馁,依旧不肯放弃?”
在元浩诉说的同时,其体内的真我意境波动更加剧烈,而其手背上的阳光慢慢有了些扭曲,由虚化实,逐渐地由直线化为了一道折线,而且还在继续弯曲。
此刻,元浩接着问道:“可是因为太阳?但太阳又为什么要如此牺牲自己去恩泽天下呢?是因为志向?还是因为芸芸众生的愿望?不,都不是,你们没有这些,因为你们无心!太阳是,你亦是!”
这缕阳光忽然之间弯曲得更加厉害,巨大的拉扯力让它的某一处竟是出现实质的裂痕,裂痕内透出红色的光,犹如活人鲜红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