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炀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涣散，甚至连起身都有些困难的女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恰当的处理，总不能当着这许许多多人的面把俞菲扶出去吧，本来现在他们的绯闻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要说会不会被蹲守在哪里的狗仔拍到，就是被剧组内部人员看见，都足够他被调侃一阵的。
虽然他本人倒是不怕调侃之类，甚至心底还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可是眼下俞菲和顾昱会起所谓的争执大约也是有此间原因，他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妙。
而此刻俞菲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前的景色一片天旋地转，是很久都没有过的醉后眩晕感。单就结果来说，是达到她希望发生的情况了，毕竟醉了就不会有精力去想起那个该死的家伙。
她看不清苏炀的表情，也无法太过清晰地捕捉到周围的身声音，所有的嘈杂热闹和着醉意在脑袋里搅和成一团。俞菲深深呼了口气，扶着额头慢慢靠在餐桌上。
见俞大小姐的不再有什么酒后的胡言乱语而是安定下来，苏炀随着松了口气，认识俞菲这么久，他基本上没有应付醉酒的她的经验。
定了定神，苏炀琢磨着要怎么合理恰当的解决掉现在已经晋升为问题少女的俞菲。
老实说，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给顾昱打个电话，让他把俞菲接走，会场到酒店门前的几步路可以由小迪代劳把俞菲扶过去。
至少顾昱是绝对能搞定俞菲的。
不过那位大概现在也在气头上，再由自己来拨通电话的话，怎么想都是搅混水的感觉啊……
微妙得很。
与此同时，顾昱正把车熄火停在路边，手机被举到耳边，表情甚是复杂。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朝和之前相反的方向行驶。
转弯时随意丢在副驾驶上的钱包和手机都掉在了脚边，趁着红灯的空档顾昱弯下腰把它们一同拾起来。也许是出于某种情感，顾昱打开钱包的夹层，露出那张在钱包里珍藏已久的照片。
很久之前的照片，俞菲扎着充满元气的马尾，没有看镜头，注意力放在她怀中逗弄的小猫上。
俞菲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除了把照片交给他的那位之外，大约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它的存在。
顾昱轻轻摩挲了下照片上俞菲的面庞，什么时候动心的呢？真的不会是从拿到这张照片开始的吧？
会场里依旧是热闹无比的氛围，导演被快要喝挂的工作人员哄上了舞台，不知是谁无比配合地把会场主灯光全部关掉，给苏炀拉着俞菲跑路的绝妙时机。
但与其说是苏炀拉俞菲跑路，还不如说时苏炀让顾昳拉俞菲跑路，他来殿后。
会场正门前。
顾昳躬身稳住快要摔倒的俞菲，对跟在后面出来的苏炀招了招手，“没事，我和副导解释过了。”
苏炀没有要上前帮顾昳分担俞菲重量的打算，而是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不解释也没问题的。”
顾昳知道苏炀这是在避嫌，可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难道被别人看到是他抱着俞菲姐就不会传出绯闻了吗，大概会觉得他们这个剧组内部关系相当混乱吧。
犹豫了下要以怎样合适的姿势扶着俞菲，既不会显得太过亲密让自家老哥和女王大人同时剥掉他的皮，也不会让这个烂醉的人感到不舒服。
步履蹒跚地挪到电梯前，再由电梯出来，逐渐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方向。
顾昳觉得这似乎是他人生中走过的艰难的一段路程。
倒不是说俞菲姐的体重令他感到多么负担，而是一想到重心压在身上的是自己很大可能性的未来嫂子，心情顿时变得难以表述起来。
而且和俞菲姐关系更亲密的人还那么悠悠闲闲的踱在他身边。
有一瞬间，当然只是一瞬间，顾昳无比想干脆地把俞菲姐丢到苏炀的身上。
“苏炀哥。”上车之前顾昳叫出苏炀，声音中的犹疑显而易见。
“怎么？”
“你真的无所谓吗？”
顾昳和苏炀认识了很多年，交情从最开始浅薄逐渐变深，甚至顾昳可以拍着胸脯说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家老哥以外，这是他另一个愿意为其肝脑涂地的人。
虽然他们之间很深的友情一般不为外人所知，而且就算是他们二人，都不乐意回想起会变成挚友的关键事件，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此刻的顾昳是真的很想问问苏炀，说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俞菲姐，是哪种喜欢，朋友间还是……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是苏炀和俞菲自己的事情，其中的百转千回都是他们共同的经历，也只有他们最为了解，他这个外人还是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的。
何况他眼下的身份也很尴尬，一边是自己亲爱的哥哥，一边是自己敬爱的朋友。
苏炀明白顾昳话中的深层含义，可依旧打着哈哈带过，拍拍顾昳的肩膀，“现在俞菲醉成这副模样，我总不能任由她自己回家吧？说不定她会直接倒在路边呼呼大睡的。”
连片刻都没有停顿就给出的答案，公式化，却完全发自内心。
假设他苏炀真的想去招惹俞菲的话，怎么会轮到秦轲和顾昱先后登场。在自己感情还没有沉淀到不可抽离的地步时，还是尽早撤身得好。
在俞菲的人生里，他从来都不想扮演那个不该由他担当的角色。
说不清这是不是想到听到的回答，顾昳耸了耸肩，结束刚才有点沉重的对话，抬手朝车里低头闭目的俞菲指了下，“对于一个消灭不少酒的人，俞菲姐还算是内敛的了。”
苏炀顿时连连摆手否认，“你是没有看见她之前外放的模样。”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俞菲悠悠转醒，大概是酒劲上头睡不着了，脑袋靠在车窗上走神。
苏炀和俞菲并肩坐着，能清晰地捕捉到她散发出的每一个负能量，为了尽己所能的不被这大小姐的情绪所感染，他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也是给俞菲留出个随时耍酒疯的空间。
“那个，苏炀。”
“嗯？”
在俞菲开口说话前，苏炀没有尝试跟她去搭话，而是一直在心中筹措着用词，生怕一个不注意间就使得这位小姑奶奶心情更加糟糕。
有时候他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对俞菲这么好啊。
如果说是爱情的话，这也太过扯淡了吧。
“我们是在去哪里？”
“呃……你家。”
好吧，大概不会有什么影响到情绪的了，毕竟眼前这位现在脑子还很混沌。
不过开始话题之后苏炀意料外的发现，现在俞菲的心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差，打了比方的话，就像是暴风雨之后那种景象，嗯，虽然会波及到一些事物，可暴风雨终究是褪去了。
只要避开某些不应出现的话题，气氛不会凝结的。
“苏炀，其实你没有必要送我回家的。”
“这句就是废话，我怎么可能让基本喝到失去理智的你自己走。”
严格意义上不算是谁单独走，毕竟司机也是负责送人的，可苏炀放心不下的是下车之后的俞菲。
距离所住的小区还有段距离的时候，俞菲忽然开口，“就在这里停下吧。”
苏炀知道每次她喝过酒后总是喜欢散步醒酒，所以也没有阻拦，而是先行下车替俞菲打开车门。同时也是有点庆幸的，这艰难的一晚上终于在这里要画下句点了。
可也说不清是不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忽然觉得心里发虚，却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这种感觉在越接近俞菲的公寓楼时越强烈。
俞菲晃晃悠悠地走在苏炀的左前方，不对，应该说只是前方，现在她脚下的步子十分不稳，总是一个瞬间没有照顾到就跑到了偏离正轨的方向。
苏炀刻意错后她一点距离，这样如果被人拍到的话也好解释，没有亲密的举动一切都好解释。既然决定了不要火上浇油，那么该注意的分寸肯定要放在心上。
而且没什么好抱怨的，从以往到现在，都是他无数次亲手把俞菲推出去的。
不后悔，也没遗憾。
一直放在大衣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震动了下，似乎是谁发送了消息的样子。苏炀掏出手机眯眼看着屏幕，面色平静地按下锁屏键，接着叫了声俞菲。
“我就送到这里，反正也快到你家楼下了。”
“护花使者的责任感呢？”
“被俞菲小姐今晚统统喝掉了。快回家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走。”
苏炀站在原地默默望着俞菲逐渐走远的背影，忽的感觉周身疲惫。那个女人每迈开一步，他就在心里默念遍她的名字，没有任何声响。
雪花大抵就是这时开始飘落的。
前方已经模糊不清的俞菲抬头看了看天空，紧接着转身朝苏炀用力摆摆手。
苏炀微笑着回应了他，另一只手始终插在兜里攥着手机。
刚才收到的是顾昳的消息，他说他的哥哥现在在俞菲姐小区附近，大概是在公寓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