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学堂内,有一面容坚毅的少年江无衣怔怔念道。
苏幽今晨讲课时兴致来了,引用了这么一句道经原文,学生们俱是不解,也就司空月和小白神色如常。刚上任的苏老师轻笑,也不解释,收起教材便走出教室外。
而身为学堂诸多同学认为的学霸江无衣,他思来想去却依旧没有头绪,犹豫了会而后走向小白同学施了一礼,道:“师兄可知道苏老师说的道经该如何理解?还请师兄教我。”
李小白闻言紧张了几分,心里更是惴惴不安,好一会方才脸颊通红,呐呐道:“我,我不知道。”
江无衣微微有几分沮丧,忽然刚才还在看书的司空月接话道:“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江无衣却有些恍然,忙是追问:“司空师兄有何见解?”
司空月修为相比他们却是高了不少,见识更不用说,然而只看见他说了那字却又不说了,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江无衣有些郁闷,然而司空月不说他也不好强逼着人家回答自己。
一直到上课的时候,他仍旧在思考着那句话的意思,连起身同苏幽顾如意施礼都忘记了。苏幽上课,顾如意用校长的身份说自己要听课,看看某位老师有没有偷懒滥竽充数,她口中的某位老师也不生气,很是好脾气地随她听课去。
若是真的不依这厚脸皮的校长,只怕都要当面说给他穿小鞋了。
江无衣忘记施礼倒也不是什么事,苏幽对于这些规矩也不看重便当做没看到,然而其他同学都坐下了,这位学霸倒是起身一本正经的施礼询问:“老师上节课提到的那句道经说的可是什么意思?”
苏幽自然记得那句,不过那句道经并没有出现在教材之上的,对于他们现下阶段算是深奥了一些所以也就没解释。江无衣这么问,也有好几位同学同样问道。
“对对对,苏老师就给我们讲讲吧。”
“这句道经听起来便很是有道理,可是我们却也不知道怎么理解。”
不少人发问,苏幽轻笑了声,心道他既然站在这台前那么自然有义务为学生门答疑解惑,刚好在那厚脸皮校长面前提高些形象。
这么想着,众人前书生模样的某人反问:“你们问我那句道经该如何解释,不如先说说你们对于这句道经如何理解?”
老师考校,教室内的学生都认真了起来。
片刻后,一长得不高模样周正的学生曾不为起身,先是施了一礼而后郎朗道:“这句道经说的应当是天地之间有道存在,玄之又玄难以严明。”
苏幽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又有一眉眼温和鼻尖上有颗美人痣的女生兰若若站了起来,同样施了一礼,而后缓缓道:“这句话说的应当是如何领悟大道,把大道同修行内外相结合。”
“是练器之道。”桐慕有几分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是练气之道。”有同学小声道。
……
同学们对于这句话的意思都并不能理解,所以只能依靠自己的见识底蕴来揣测这句话,站起来发表自己见解的有十六位,然而无论哪一位说出自己的见解都没有得到苏幽的称赞,只是点点头而已。
有几名女生见状,暗戳戳地鼓动着一名女修起身说:“要不让班长也说说。”
苏幽颔首,显然认可了这个提议,看着李小白同学笑道:“小白你既然是班长,那么也说说看自己的看法。”
李小白低低地应了声,声音不大,他起身施礼站在那犹豫了好一会,方才结结巴巴道:“那,那句经文,说,说的我不知道。”
说完这个他脸色煞白,一颗心如同沉入冰水一般,果然自己还是太过愚钝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这么蠢笨的自己怎么做大师兄,怎么当班长。
坐在教室一侧的顾如意看着都有些心疼,虽然最开始是她把小白当做天资聪慧道骨仙根的天才,后来也差不多猜到是她认错人了。可是她也不在意,既然收下了小白便没有半路放弃的事,大不了将来多开小灶便是。
眼下小白同学心情苦闷,苏幽却出声道:“对,我也不知道。”
他这话一说出来,不少同学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奇怪,或者是觉得苏老师定然是在开玩笑。
司空月坐在小白旁边,也不说话,拿出个小泥人放在小白的桌子上。
泥人的模样小白哪里会认不出来,小小个,眼睛颇大,身后还带着一撮尾巴,不正是他自己的样子吗。他心头一暖,那些沮丧难过的心情也消散了大半,小月真好,他暗道。
至于其他人,江无衣若有所思,苏老师见识广博定然不会无的放矢,那么他刚才所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桐慕、兰弱弱、曾不为皱眉,没有插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一袭书生模样的苏幽合上教材,笑道:“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这是昔年玄极洲一位先贤所著道经中的一句,微言大义,道理深奥。可是这是先贤所说的,讲述的是他的道,他的修行理念,我们从他的道经中揣摩,那么谁又可以说自己所说的便一定是正确的呢?”
“道无常形。”他缓缓说道。
一众同学俱是双眼发亮,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书生。
苏幽伸出手,掌中生光好似有一方世界在内里酝酿,学生们纷纷起身探头看向苏幽幻化出的掌中世界。那方世界内荒芜一片,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土地之中有颗种子缓缓发芽,探出那片废墟中。
一抹绿意从大地生出,天空中有风吹过,飘来一朵云,而后一场大雨倾盆落下。那绿芽被风吹被雨打,但却没有被吹走被打瘪,第二天朝阳升起,原地那绿芽迎着阳光更加挺拔。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年月,一棵树冠硕大的大树朝气蓬勃,吸引了很多动物。那一片废墟逐渐变得生机勃勃,鸟兽虫鸣,春秋皆闹。
而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天而降道道雷光劈在那棵大树上,原本青翠的枝条被劈断留下焦黑痕迹。十来米高的树身只留下半米不到的残缺主干,焦黑一片。
这片土地又荒芜了好多年,没有生机。
直到又有一日,风吹过,雨淋过,阳光照过,从那棵焦黑树干上冒出了一点绿芽,小小的,青翠无比,好似有无尽生机。
同学们皆是愣愣的,直到苏幽收了这一道术法,他们方才回神,然而心中还是有几分震撼。
没有人去猜那点绿芽的未来,因为没有人可以猜中,是被雷光打灭,还是在雷中获得新生。谁都不知道,谁都不是那绿芽,自然没有资格说自己猜得到。
江无衣,曾不为等人更加对这苏老师信服,又是施了一礼。
是啊,先贤留下的道经深奥无比,很多人都选择研读先贤道经,可是每个人都不一样,自己看到的未必就是先贤看到的,而先贤看到的未必就是真正的道。
而苏幽想同他们所说的便是这一点,也许他们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可是只要知道,只有自己见到的方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交流探讨可以,学习先贤智慧也可以,可是最终还是要归咎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的道路不被影响并且吸收那些底蕴不断的向前走。
推陈出新,找到自己的路,才有资格真正留下自己的理念。
顾如意大震,暗戳戳地把这句话给记下,刚好可以存下来等待将来讨论校训校规。同时,看着苏幽尽心尽力地解惑,她更是得意,怎么说呢,这不正好说明自己眼光好吗,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棒。
……
同样在一旁的羊球球看着某校长脸色,心中无语。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