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个人因警戒轻轻地拔了剑,就这微弱的一声剑出鞘的声音传入了魏长泽的耳中,他霍然睁开了双眼!
几乎就在瞬间,一时间浩然之气盈贯满屋。
这竟已经是金丹三层的气魄!
魏长泽冷冷道:“扰人清修,好不知趣。”
那道士想也不想收了剑势抱拳道:“实在不好意思了,仙君勿怪,我们这便走。”
擅闯者是金丹二层符修,入金丹期者寸步难行,多少人十年八载也难进一步,每层境界都相去甚远,绝难在一夜间突破,是以这些人才果断地放弃。
众人鱼贯而出,邵日宛待他们彻底走了,道:“好了。”
魏长泽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道:“烦死了。”
他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张叠成三角的符纸,在手指间翻飞,道:“幸好留了个心眼,这种玩意儿让我自己画可画不出来。”
邵日宛道:“今日瞒过去了,以后在众人面前露了怯该怎么办?”
“管他呢,”魏长泽浑然不在意,“走一步算一步。”
邵日宛拿他没办法。
外面的雪终于停了,断断续续地下了整整三天,外面堆得雪过膝,行人越来越少,连摆摊的也难见一个,只是客栈前支起的馄饨铺生意却没断,扫出一小片空地,摆了几张小桌,一整天都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
李舒整日混迹与馄饨铺子和客栈一层,喝酒喝汤,像个不着边际的二世祖一般,偶尔心情好了便带上方胜,仿佛他是个大型玩偶,摆在一边看着。
客栈里来了一个武修,在这个时节人人不愿沾惹这些人,都侧目而视。
那人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就盯着来往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帐房冲着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店小二犹疑了一下,走过来道:“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那人眼睛一竖,瞪道:“找人。”
店小二噎了一下,也没敢说什么,倒退了一步,转身离这人远了些。
李舒还在逗弄着方胜,耍了个小把戏把一块黑色石子儿在左手变到了右手里。
方胜眼睛放光,扒着他的手找个不停。
李舒偏不让他看见,张开左手,空空如也。
方胜便又去扒开他的右手。
李舒笑了笑,两只手都张开,石子儿不见了。
方胜奇道:“你把它弄哪儿去了?”
李舒挑了挑眉,在方胜耳边打了个响指,石子儿又到了指尖。
方胜眼里亮得吓人,险些又要立下自己此生的第二个偶像。
可见方胜选偶像的眼光是不怎么样的。
李舒倒觉得有趣,平时都是些逗弄女人的小把戏,却在这小孩子这里找回了些虚浮的满足感。
方胜不经意回头却忽然见了那个武修,瞬间转了过来,脸色变了变。
李舒干了一碗水酒,随意道:“怎么。”
方胜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会儿,道:“那人……”
李舒顺着瞥了一下:“那个傻大个儿?”
“……”方胜嘴皮子绊了一下,“……对。”
李舒道:“你认识?”
方胜也不敢回头,只是僵硬着道:“我猜……他也许是来找我师兄他们的。”
李舒干脆道:“是敌是友?”
方胜茫然:“我不知道啊。”
李舒失笑了一声,真气凝声成线,直接传入了楼上的魏长泽的耳中:“楼下有个找你的武修。”
魏长泽正闭目在床上打坐,忽然睁开眼。
方胜不安地向后望了一眼,却忽然看见了魏长泽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啊’了一声,道:“师兄下来了。”
李舒却道:“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兄。”
黄明功见到了魏长泽直接迎了上去,抱拳礼行毕道:“仙君!”
魏长泽直接摆了个手势,道:“出去说。”
黄明功了然,跟了上去。
两人挑了一个窄路口,那小小的馄饨铺子就在巷子前,一抬头便能看见那热腾腾的蒸气。
黄明功急迫道:“自听到了天极门闯入了人的传闻,我听着那形容便觉得是您二人,让人寻了寻,果真得知您二人来了秦安。”
“你倒聪明,”魏长泽笑了笑,“那日一别我师兄总惦念不下。”
黄明功道:“您可查出了什么?”
“并未,”魏长泽直接道,“天极门高手如云,我怕帮不上你什么。”
黄明功道:“天极门尚未下山的金丹期只余五人,剩下地已到了元婴的只剩下了掌门人江成武,其余的都已下山游历渡劫,待化神期坐化成仙了。”
魏长泽摇头道:“我恐怕这后面牵扯的太多,不是你我可以撼动的。”
黄明功悲切道:“仙君,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什么指望吗?只求能有人相助,藏名山上下没人能出这个头,我们输也输得太可怜凄惨。”
魏长泽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不知我是谁。”
“您也是可怜人,”黄明功道,“我一眼便能看出,我们与那些顺遂的人从骨子里便是不一样的。”
魏长泽勾唇笑了笑,只是道:“若是只替你藏名山抛个头露个面,那不忌和尚的名头便够了。”
黄明功愣了一瞬,恍然道:“您是‘不忌和尚’。”
魏长泽反问道:“谁说了叫和尚就一定是秃头?”
黄明功又惊又喜:“那您当真是符剑双修了?昨日只您一人便闯进了天极门?”
“当然不是,”魏长泽道,“还有我师兄啊。”
天极门的请柬已经发了出去,上面写得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入天极门,只是这几日已有了人提前过去了,李舒这个正主却仿佛不知道一般,跟着邵日宛他们赖在客栈里不走。
黄明功找来这事魏长泽并未告诉邵日宛,他这人不拘小节,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魏长泽从楼上下来,坐到了李舒桌边:“托你一件事。”
“不成,”李舒道,“你哪有什么好事。”
说这话时嘴里还叼着一块牛肉干,给自己倒酒。
魏长泽道:“这事简单。”
李舒瞥了他一眼。
魏长泽道:“我与日宛要去藏名山一趟,你带着那小不点,怕是跟着我们会吃苦头。”
“啊,”李舒道,“成啊,这好办。”
“只有一条,”魏长泽平淡道,“不能灌他酒。”
李舒撇了撇嘴,道:“你这是传你大师兄的口谕?”
魏长泽:“……你不要管。”
“我灌他做什么,放心好了,”李舒道,“有用帮忙的自然可以开口,扰乱这些人的活儿我再喜欢不过了。”
魏长泽沉吟了片刻,道:“武魂刀,这世上能有几人有?”
李舒看了他一眼,马上改口道:“若是麻烦太大就别找我了,管不了。”
魏长泽:“……”
藏名山与天极门相隔不足十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萧条地仿佛被这场大雪压倒了。
两人到了山下,一个道童拦下问道:“所谓何事!”口气十分不善。
邵日宛道:“有劳,与黄明功黄道友有约,特来赴约。”
道童怀疑地上下扫了一眼两人:“你们是何人?报上名来。”
这孩子小小年纪脾气却不小,怕也是被欺负得急了。
邵日宛笑道:“你且跟他说我二人的形容相貌,多半他便记得了。”
小道童犹疑地走了,魏长泽叹道:“他要不记得就尴尬了。”
“那太好了,”邵日宛也跟着叹道,“我已经后悔了。”
魏长泽忽然道:“咱俩跑吧。”
“……”邵日宛,“啊?”
魏长泽道:“趁他还没来,不然跑不了了。”
邵日宛竟真得回头望了一眼。
魏长泽一个没憋住,笑了一声。
邵日宛这才反应过来,虚攥了个拳头敲在了他的额头上:“整天没个正形!”
魏长泽大笑道:“你刚才真要跑?”
邵日宛没理他。
魏长泽道:“说真的啊,我听你的。”
邵日宛皱了皱眉:“我只是怕惹了什么麻烦。”
若是牵扯出了什么管不了的势力又该怎么办?
魏长泽笑道:“怕什么,就当凑个热闹了。”
话是这么说,邵日宛还是有些心忧,怕是本性问题,他有时总觉得自己做事有些瞻前顾后,不必魏长泽那么痛快。
黄明功一路飞奔过来,老远便道:“仙君——”
魏长泽调笑道:“得,让你犹豫,这下跑不了了。”
邵日宛懒得理他,对黄明功道:“且慢些。”
黄明功跑到两人面前,直接便单膝跪下抱拳道:“多谢仙君。”
这人虽入了道,却还是一身的江湖气,行得也是江湖礼。
邵日宛将他扶起:“自那日一别已有数日,可还安好?”
“行将就木,”黄明功绷着一张硬汉的脸,面无表情道,“只余一口气提着,不至于去见先师。”
邵日宛道:“不要这样,向前看。”这话太过无力,说的人和听的人都难以信服。
黄明功道:“多谢二位仙君!藏名山尚存有一线生机。”
邵日宛心里却并不这么乐观,藏名山上下都是武修出身,唯强者为尊,只以为入了金丹期的真人便能为他们助威,去彻查整件事脉络,然而他和魏长泽都明白,这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几人一起入了正厅,一群草莽大汉守在里面,都恭敬地向二人行礼。
邵日宛受不得这种架势,一一还了回去,魏长泽又赖又痞,自然不管这些。
黄明功道:“这便是我请来的仙君,来助我们渡过一劫!”
“先别,”魏长泽道,“受不起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