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跪在地上一言不语的上官磊,竟然躬身伏地叩拜,正色道:“父皇若想选择接班人监国历练,最佳人选理应是太子皇兄,太子皇兄是皇储,是未来的储君,监国一事只能有皇兄来做,儿臣断然不敢僭越。”
北溟国主龙袍一挥,不悦的说道:“哼,长大了翅膀硬了,孤的话也敢不听了,还是你真当孤老糊涂了,这些年你们兄弟几个暗地里做的那些事,你真当孤一无所知?”
说着愤然转身指着玉案后面正中央的龙椅,沉声道:“老实说,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它,这至高无上的荣誉是什么人想拥有就能拥有的?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孜孜不倦追求一辈子连边都沾不着。老实说,为什么放弃者唾手可得的尊荣?”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上官磊自然知道北溟国主的手段。那层遮挡的外衣已经被彻底的撕去,如今他在遮遮掩掩已没有任何意义。索性承认道:“儿臣和太子皇兄有约定在先,此生退出皇储之争,只做一个闲散王爷,不问鼎江山。”
北溟国主龙颜震怒,不依不饶,冷哼道:“哼,他能给你什么,比孤给你的江山还有诱惑力,让你做出如此的让步?”
上官磊使劲抿了抿棱角分明的薄唇,默不作声。
北溟国主圆睁的虎目再次危险的眯起来,冷冷的盯着上官磊,整个御书房空气凝结在一起,静的连呼吸都不闻。
许久,北溟国主重重的坐回龙椅之上,举起玉案上一方上好的端砚朝着上官磊砸过来,“没出息的东西,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偌大的江山你都不要了。荣登九五之尊,生杀大权在握,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眼看着砚台砸过来,跪在地上的上官磊轻轻一侧身子躲了过去,上好的端砚盛着满满的墨汁泼洒出来,碎片散落一滴,漆黑的墨汁飞溅到他冷峻的玉颜上,给他冷静的面容增添了一份肃穆凝重。
上官磊低头看了看满身的墨汁,悠悠起身,一言不发,径直往书房外走去。
“混账,谁让你起来了,站住,谁准许你走了。”
上官磊顿住脚步,心平气和的温声道:“儿臣这般衣衫不整,实在有失皇室颜面,况且儿臣的心意已经向父皇表明,实在没有别的要说的,与其在这惹得父皇生气,不如早些回府。实在不行,儿臣先行回府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聆听父皇教诲。”
“放肆,上官磊,你不要以为孤非你不可。孤虽然从来没打算将这江山交给上官睿,但实在不行还有老三,再不济也还有老二,况且孤春秋正盛,尽可以等老七老八,老十四他们长大成人。上官磊你听清楚了,你并是不这北溟江山唯一的选择。”
上官磊微微转身,淡淡一笑,轻声道:“父皇有这么多的选择很好,那就请父皇好好为我们北溟江山择选一位英明睿智的国主,以便领导我们万千子民征服整片漓玥大陆,使我北溟皇朝千秋万代繁荣鼎盛。”话落,优雅转身,步履轻缓从容的向外走去。
曾经那是他最留恋的,梦寐以求的,可如今为了她放弃这一切,他心甘情愿,没有丝毫留恋,没有丝毫不舍。
既不是从答应楚风的那一刻开始,也不是从答应恩师叶胤铭好好照顾她的那一刻开始,而是从他的心开始一步步沦陷起,就注定只要是为了她放弃什么他都毫不犹豫。他可以放弃一切,唯一使他放不下的只有她。
看着上官磊毫不留恋从容优雅的向外走去,北溟国主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大声厉吼。
“上官磊,你敢再往外走一步,孤就让那个女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个卑微低贱的末等官吏后院的庶女,竟将你魅惑的神魂颠倒,袖手江山,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只会勾引男人,红颜祸水。”
上官磊登时凤眸阴沉,愤然转身,冷冷的看着北溟国主,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和温度。
“在您管教评判我的女人之前,请您好好管教管教您自己的女人。采薇实在担不得红颜祸水这四个字。她既没有勾引我,也没有魅惑我,为她做的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况且……”
说道在这里,上官磊突然顿住,薄唇抿了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北溟国主却火撞当顶,愤然吼道:“况且什么?嗯?”
上官磊微微一笑,淡然开口道:“况且儿臣的女人自始至终没有害过一个人,而您的女人除了我的母妃洛妃,哪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沾满我们北溟皇室子嗣的鲜血,沾满您宠爱的姬妾的鲜血?尤其是您宠爱了十几年的冷宫的那位,她的那些魅惑男人的手段,您哪个不是心知肚明?”
“上官磊!”北溟国主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在书案上,腥甜的鲜血登时涌上喉咙。为防止鲜血喷溅,立即狠狠咬了咬银牙强行压制住。
自他登基以来,自他掌握了这北溟万千国土臣民以后,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他的不是,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燕妃的不是。他那么多子嗣无辜夭折,那么多被临幸过的姬妾一无所出,谁在后宫一手遮天比正宫的皇后还威风?
可这一切他都不动声色的包容了,他愿意宠着这个女人,让她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补偿。
“上官磊,我是你老子,是你的君父,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林采薇,她休想活到明天,明日一早,孤定然让你在四皇子府收到她的尸体。”
上官磊冷峻的俊颜刷的一下沉了下来,霎时阴沉的骇人,凤眸危险的眯起来,恨声道:“父皇,儿臣的女人儿臣自己会好好管教,倘若别人感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定会让他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价。国破家亡,江山沦陷,在所不惜。”
听罢上官磊所言,愤怒不已的北溟国主突然冷笑起来,仿佛上官磊铮铮的誓言是荒诞不经的笑话似的,嘲讽道:“哼,你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口口声声爱着的女人,现在跟谁在一起,在谁的怀里?”
北溟国主气氛难平,不觉间便将一把匕首扎在了上官磊最脆弱的地方,上官磊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冰冷起来,仿佛火热的心脏瞬间被冻结住再也无法跳动一样。
须臾,倔强的抿了抿薄唇,轻轻一笑,亦然好笑的看着北溟国主,低声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儿臣没本事拴住女人的心,英明睿智的父皇也拴不住女人的心,我们父子还当真是同病相怜。”
“你!”北溟国主低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重重的倒在了书案上。上官磊微微一愣神,大步走到北溟国主近前,拿起他的手腕为之号脉,须臾便放开他径直离去,一如他来时的从容优雅。
北溟国主无力的瘫在书案上,绝望的看着上官磊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许久,方才强行站起摇晃的身子,来到方才燕妃摔倒的地方,看着燕妃留下的血渍痛心不已。
上官磊和燕妃是他除了这北溟江山最爱重的,他看中的来两个人竟然在同一天将他的心狠狠的踩在了脚下,毫不怜惜的蹂躏践踏。北溟国主再也强撑不住,宣召了御医。
上官磊心思缜密,城府深沉,他的另一个儿子上官睿能稳坐东宫十几年,虽然有北溟国主刻意为之的因素,但本身自然不是酒囊饭袋。上官磊离开皇宫,北溟国主昏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太子府。
上官睿举起手中的茶杯就灌在了地上,一片飞溅起来的残片“噌”的一下,割破他的脸颊。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但鲜红的血液已经流了出来。如同他还在做着荣登大宝的美梦,梦还没有醒,他的王位便属于了别人。
从来没有想过将江山交给上官睿,这句话如同恶毒的魔咒,上官睿霎时整个人就癫狂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他辛辛苦苦的经营布局,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都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他从一开始就被判出局,他从头至尾都不过是一颗棋子,一只木偶,一个傀儡,一座挡箭牌。他的作用就是将所有的箭羽都吸引到他身上,只为保得别人安然无恙,护得他人周全。
上官睿伸手擦掉脸上的血迹,放到嘴边舔了舔,一股腥甜的味道,原来血的味道并不难喝。转身来到书房,打开锦盒,取出一枚刻着一个大大睿字的田黄玉牌擎在手里,上下嘴唇一碰,发出了一道事关成千上万人生死的命令。
夜半三更,一万名臂膀上缠着白绢的士兵涌进了皇宫,见人就砍,逢人就杀,瞬间将人间富贵窝的皇宫变成了修罗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