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瞪她一会儿,一时无言,只那双手越来越无力。
“终究是看不破……”
这世间的事物千千万,谁敢说轻易看破。
所谓看破,不过是经历了太多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你执着于看破,本身就是执念。”周章换了口气,缓缓道。
老人的手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抓着她,素衣少女伸出雪白的手反抓住了他,丝毫没有嫌弃那双手枯瘦难看,如同干尸。
“莫不如是。”老人的声音也仿佛更轻了,只是神色依旧是初见的从容,只有那一双眼睛可以透露出死亡的不愿,对生的向往。
真奇怪,明明知道人生而苦,为何还是如此执着。
“兔儿……”老人突然道,“我永生执着于寻找一个答案,可是在追求的过程中仿佛连我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也丢了,于是我又回去找我的问题,全部似是而非,偏偏所有东西仿佛都跟我的答案与问题有关,别人说的我又不愿意相信,自己又找不到结果……我是不是有病?”
嗯,有病,还忘记吃药了。
看着这个最后一句莫名活泼了一下的老人,周章嘴角微微抽搐一下,道:“可是人生不就是如此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开头……”
“是啊,也是一场轮回,说不定人生本就是一场假像,你们都活在幻境里。”老人看着周章的目光仿佛什么也不含有,又像是什么都包括在了里面。
“我要走了,在我死后将我火化,拿着我的骨灰,也许对于你们有帮助。”
“我拒绝。”周章立刻道。
“一身皮相,若无其作用,不如丢弃,值不得尊敬。”
“……”周章抿了下嘴唇,“好。”
“我愿。”老人看着周章欣慰的笑了,似乎要伸手摸一摸周章的脑袋,可是没了那个力气。
周章把头在老人干枯的手上蹭了蹭,抬起头,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老人最后的声音定格在了轻轻的两个字“我愿”上,一世修行,送于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做礼,谁能心甘情愿的说出我愿?
他可以,他愿意,这是他的自由。
只因为他是,灵山金蝉子。
是的,在第二次见到这人的时候,周章已经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平时还好说,将死之时,轮回之刻,那气息终究是泄露了一点。
如来二弟子,金蝉子……尽管对于西游原著的唐僧实在喜欢不来,可是这样的金蝉子让她不得不尊敬。
金蝉子是慈祥的,执着的,不虚伪的,也是自由的,不拘凡法的。
唯独,不会是西游原著那样的迂腐的,不辩人妖,不分是非的。
这人的生命,就像一旁的杜鹃,即使常见也开得格外热烈,火一般的不灭。
“周章。”
玄宁的声音有些迟疑的响起,周章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里流下了一滴眼泪。
卧槽……这他么的是什么情况!?
一个才见过一面的老头而已,她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这样悲哀?!
一边恶狠狠的把眼泪擦干,周章指挥着张羽去与这位史官的家人交涉,周章这才发现这些史官大人有三个妻妾,四个孩子……
真有你的啊金蝉子……
嘴角抽搐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谁也无法形容她知道唐僧有妻妾后代的感受。
这一世,这史官虽然没有修行佛法,可是毕竟是高僧转世,入世也是一种修行,火化后周章毫不意外的发现了舍利子,拿着舍利子,周章目光只复杂了一瞬,便收起来直奔一家酒楼。
她快饿哭了好么,分明是真的饿了,还得先来找这个即将圆寂的老头,衰!
正啃着胡萝卜,旁边两个人的谈话引起了周章的注意。
“真是晦气!怎么会遇到那样一个好不要脸的人。”那人身上具有修为,大概是元婴期的样子,比垃圾张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凡世能见到一个炼气期弟子都是不容易,看到一个元婴期的老怪物,周章还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运气。
仅仅是吃顿饭,就能遇到这样的两个修士……
“仗着自己大乘期的修为随意抢劫,各种灵丹妙药都被他搜刮去了,要是这人知道兜率宫在哪,估计能直接杀到兜率宫给抢个干净!”那人颇为气愤,另外一人无奈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消消气,你慢慢说。”
“你就没遇到么?就那一个老穿着黑衣的道人,看起来着实不是个好的。”
周章手里的胡萝卜停顿了一下,这样看过去,一个呆萌的少女白衣如雪,手里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嘴角两点胡萝卜渣,看起来竟是莫名的有点萌。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了,乐呵呵的等着两位修士继续讨论。
不好意思,隔音结界?
呀,好像我旁边还有位神仙,自然不用担心自己偷听不到想偷听的内容。
“我?就我那穷光蛋样子,梁上君子见了也要绕道走,免得沾了晦气,怕啥。”
“不一定。”那修士四下看了看,明知道有了隔音结界不会被偷听到还是压低了声音,“看那黑衣道人的情况,怕是受了伤,抢的东西多数位丹药,能治疗伤势的那种,我记得你可是有一株天薯藤……”
那穷光蛋修士瞬间也变了脸色,“你说他可能盯上了我的天薯藤?”
“很可能,不过……”
“不好意思两位。”周章觉得已经够了,她上前一步,笑眯眯的说道,“得罪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赞叹一番姑娘好容颜,一听这话面色一变,正要做出反应,只见跟着这美貌少女的一个面色有些冷的男子一挥手,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了。
抓了两人让张羽扛着,出了酒楼玄宁这才撤了酒楼里的障眼法,疑惑的问道,“你要抓这两个做什么?”
“猪脑子。”周章毫不客气,“黑衣道人,疗伤,这些关键词你组合不出什么吗?”
“你是说和景王府一事有关?”玄宁问道。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