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是面孔,陌生的是眼神。。
高原从来也不会用这种深奥难懂的目光和她对视,他的眼睛,永远清透干净如同山涧的溪水。高烈不同,他和高原虽然相像,但是他的眼神,却如暗潮汹涌的海水,一不留神,就会被骇人的浪涛卷进去。。
不用介绍也知道对方是谁,所以陆向冬干脆省了繁文缛节,直接把巩雪交给高烈招呼了。
“你们聊着,我去炒菜。”
等进了厨房,陆向冬才知道司务连长说跟着来是怎么回事。
流理台上整整齐齐的十样菜,除了四道凉菜是已经提前拌好的以外,其余六样热菜都是半成品,其中还有一道生鱼,连半成品都算不上,几乎是原始状态。
奉行君子远庖厨之说的陆团长当下傻眼了。
他还没能求得妻子的原谅,顺心还在娘家住着,所以,陆家好厨艺的名声,估计今天要败在他的手上了。
客厅。
高烈斜靠在沙发上,拿着一份当天的解放军报专注地浏览。陆向冬进厨房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种不亲不疏的态度,看着自己的报纸,没有和巩雪说话。
巩雪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杯,睫毛向下,专心盯着杯子里飘起来的茶叶。。
她坐在背光的位置,把头稍稍地偏左一点,后面的光线恰好可以斜射在茶杯上。刚刚泡上水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徐徐地舒展,几朵白色的moli花在水中打着旋,清新馥郁的茶香氤氲升起,不一会儿,她的睫毛就凝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的,像是黑蝴蝶的翅膀,轻轻地眨一眨,遮掩住那双漆黑清澄的瞳眸。。
高烈一直悄悄地打量着巩雪。
他很想知道,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们再单独相处的话,她会对自己抱持着怎样一种态度。
现在看来,和他称得上渊源深厚的女军官,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心上了。
她似乎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连一丝眼风都不肯朝他瞥过来,这让一向自负骄傲的高烈很是接受不了。
虽说那晚上的事纯属意外,可他们毕竟突破了一般关系有了实质性的**接触。想揭过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可以做到,可是高烈做不到。
别看高烈平常行事作风果敢坚决,不拘小节,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传统的人。
尤其是在巩雪的事情上,他觉得自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人。酒后失德,不仅毁掉了一个女孩的清白,还间接伤害了他和弟弟之间深厚的情谊。。
虽然高原已经牺牲了,可巩雪毕竟是高原深爱数年的女友。
她对高原一直念念不忘,以至于把长相相似的他误认为是高原,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出丑。更让高烈感到震动的是,她多年来一直贴身佩戴着高原亲手磨制的子弹壳戒指,像异世界的清教徒一样,守护着坚贞不渝的爱情。。
是他的出现毁掉了一切。
罪无可赦的他,难道不该对巩雪负起责任来吗?
即便她不需要,或者已经恨透了他,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的交集,他还是要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愿意为发生过的事情负责。
负全责。
只要她一句话。。
高烈精光闪烁的眼睛微微眯起,从内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指尖把玩。
果然,不出三秒,一道无声无息的拳风就朝他的右手腕袭来。
高烈没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坦然接受她的眼神谴责。。
巩雪的手掌在离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她的视线从他似笑非笑的脸上掠过去,微微抿起嘴唇说:“戒指,还给我!”
高烈摇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看来,只有这招能让你记起我。。”
她拧起眉毛,却是别开脸去,不再看他那张和高原过分相似的面容,“还给我!那是阿原送给我的信物!!”
高烈眼里波光一闪,“信物?凭什么证明?既然你说戒指是阿原的,那我做为家人,更应该有继承的权利,不是吗?”
巩雪被他的强词夺理问住,胸口剧烈起伏,嘴唇紧抿,却始终不肯看高烈。
高烈当着她的面把戒指收起,贴放在内兜,而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想拿回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巩雪转过头,眼神戒备地问他:“什么条件?”
高烈看她小心翼翼生怕再掉入陷阱的模样,就想笑。
他真有那么可怕吗?
他不过想对她负责而已。
“条件很简单,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
高烈的语气很平静,一听便知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尽量把表情放到最柔和的程度,包括微笑,也是近年来笑得最好的一次。
巩雪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这次她不回避那张酷似高原的脸庞了,也无法再回避了。
他竟然连这样的玩笑都敢开,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巩雪默了几秒,居然淡淡一笑,偏头,侧过脸问他:“请问阿原叫你什么?”
“哥哥。”
“请问我是谁?我又是阿原的谁?”
“你是巩雪,阿原的女友。”他答得极其顺溜,连停顿都没有。
巩雪深深地看他一眼:“请问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三岁。”
“请问我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岁。”
“三十三减二十一等于多少?”
“十二。”
巩雪隐忍地继续问:“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单身吗?”
这次,高烈没有立刻回答。
巩雪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眼神瞪着他,刚要数落几句,不想高烈竟突然攥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语声低沉却极有分量地承诺:“我会给你一个完全没有负担的婚姻,相信我!”
相信你?!
相信你的话,除非我忘掉过去重头再来。。
她用力甩脱高烈,躲到一旁,语气冰冷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那天晚上,我们根本没有。。。”
“咣----------榔----------”关键时刻,厨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