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在听到嘶喊的瞬间便冲向会客室。
从她走进那间灰色的房子开始,他的神经就自动开始紧绷,不能放松,隐隐觉得会出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那并不是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持续不断的叫声,像是尖的铁在金属上割,像是丛林里被激怒的野兽扑向猎物时发出的吼声,令人惊悸难受。。。
那一刻,他忘了纪律,忘了他是一名和毒枭毒贩打交道的特种兵,忘了他们不能和毒贩以及亲属有任何正面的接触。
他全忘了。
看到巩雪惨白惊怖的小脸,他的心像是被重锤用力敲了一下,一阵闷痛。。。
一把旋过她,把那颗小小的黑发的头按在胸前,避开那些可怕的情景:“不要怕,她们伤不到你!不要怕!”
巩雪面色苍白,紧闭双眼斜倚在他的肩头,情绪剧烈起伏波动。。
在高原环着巩雪低首安抚关心的时候,没注意到里面被女警反剪双臂押走的两个女孩,比雨林的毒蛇更加毒辣百倍的眼睛,此刻正闪动着幽绿怨毒的暗光死死地咬着他的身影。。。
是他。。。
是他打死了阿爸。。。
是他!
等高原察觉到异样,猛地转头,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通往监区的铁门,忽闪闪晃动着,想必犯人还未曾走远。。
短短的十几分钟,她们谈了些什么内容,让一向从容镇定的小雪惊慌成这样?
高原蹙起浓眉,考虑要不要问她具体的原因,犹豫之间,巩雪已经挣扎着推开他,她的力气很大,手指擦碰到他的手背,一阵久违的疼痛,让他的浓眉锁得更紧。
“我们走吧。”
巩雪垂下头,越过他自顾自的朝外走。她的步子很快,几乎不给他并肩的机会,很快,那抹纤瘦的背影便走到远处,近午的阳光,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剪影。。
午饭是在德宏市区解决的,像上次一样,随便找了一家食客多的云南菜馆,随便点了几个菜,两人沉默地吃饭。
五分钟解决掉食物,成了高原改也改不掉的习惯。他最先放下筷子,朝对面小口吞咽饭菜的女孩看了过去。她的脸色比刚才稍微红润了些,可还是显得有些苍白,握筷的手指,机械的伸缩,瓷碗里,他叨的菜,她一根也没动过。
手,不受控制地摸到裤兜边缘。
里面凸起的坚硬物,是他焦躁不安的时候,用来发泄情绪的老伙伴。
香烟。。
在边缘抚弄了几个来回,高原还是打消了抽烟的念头。他不想再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她,虽然,她是造成这一切烦恼的原因。。。
巩雪吃完最后一粒米,轻轻放下筷子,抽出餐巾纸,仔细地擦嘴。
她一直躲着高原的视线,或许,今后也会这样一直躲下去。
像她对高烈承诺的那样,不让她爱的人,再因为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他是高原。
是她最爱的人。。
如果只有离开他,才是高烈说的最圆满,最合适的结果,那她不会再自私地霸占那一缕生命里仅有的阳光,让他也陷入黑暗,失去太阳的温暖。。。
一切,都由她来承受吧。。
再多的痛,也抵不过,初见时,映入她漆黑眼瞳的那一抹完完整整的军绿。。。
高原攥紧手指,在桌下慢慢弯曲成可怕的弧度,他看不到自己的额头早已腾起青筋,眼里也布满了血丝。他沉默地盯着她波澜不惊苍白的脸,感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忍耐力,一点一点,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跟我来。”在情绪失控之前,他唰一下起身,牵住她朝外走。
他并没用多少力气,但是她仍然跟不上他的步速,最后,她不得不小跑起来,终于,在越野车前停下。
他掏出车钥匙,打开中控锁,拉开副驾驶的门。
巩雪抿着唇,也不看他,就要上车。可脚刚一抬起来,身子却忽然悬空倒倾,世界刹那间变幻角度,失重的感觉让她逸出惊呼,但下一秒,她便好好的安坐在副驾驶的高位之上看风景。
抿着唇不行了,她改咬着唇。。
咬出血色,咬出令他心疼的目光纠缠,然后,“咣---------”一声车门紧闭,紧接着,他竟轻松跃过前挡,拉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也就是她的旁边。
“说吧,藏了什么心事?”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郑重和严肃,仿佛洞晓人心的深邃眼眸,牢牢锁定那个沉静又沉默的女孩。
巩雪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听到他直白的询问,猛地松开,竟烙上一道细巧的牙印。
他的瞳仁,顷刻间变成淡淡的褐色,呼吸也明显粗重起来。
她略微偏过头,面朝行道路的方向,避开他的视线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高原隐忍着心头烧起的小火,“不是说好了坦诚相待吗?怎么过了一个晚上,你就变成我不认识的小雪了!”
她又要去咬嘴唇,不过,这次,嘴边却多了一根手指。
她愕然回眸,却和一双布满痛色的眼睛撞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照上他俊朗英俊的脸,愈发显得眉目间那一丝无奈,疲惫倦怠到令人心酸,“咬我,别苦了自己。。”
眼眶轰地一下就红透了。
潮湿的酸痛,不可抑止,瞬间袭遍全身,疼,她真真切切地领会到了,什么叫无法割舍的疼痛。。
迅速别开脸,不让他看到眼底的脆弱。
慢慢地吸了几口气,她伸手推开他横在脸前的手臂,“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再好的忍耐力到了这一刻也撑不下去了,如果他还继续坚忍,坚持等她主动坦白,那他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至少,不是个爱她的男人。。
高原想也没想,冲口而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华静怡说她是因为担心爷爷的病才变得反常,可他认为不是那样,小雪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才对他如此疏远的。
他猜到一种可能,就是小雪的二叔,跟她说了不能说的话,才导致她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和抗拒。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