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合上眼睛,伸手轻揉着眉心,过了好一会才微有些疲倦地道:“准噶尔那边一直不太平,或许,可以让他们带兵前去平乱。”
后宫干政!不知为何,虽然顺治似乎采纳了我的建议,这四个字却我脑海中却蹦出。在这个时代,女人是不应该说太多话的,我连忙道:“那你可有收尾的好办法?”
顺治不解的看着我,我说道:“如果他们对大清忠心耿耿,那固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我可没什么主意了。”
顺治的思绪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他略有恍惚地道:“将兵权交到他们手上,自是得想个能制住他们的法子,如果他们并无二心便罢,否则……”
否则,将又是一场大动的干戈醢。
顺治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我没有搭茬,我好像已经说得太多了,勾了勾嘴角,我轻声道:“快到重阳节了,想怎么操办?”
顺治的眉头似乎轻皱了一下,接着将我揽进怀中轻笑道:“年年过节都是一个样,这种事让佟妃去操心吧。缇”
“佟妃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贤妃。”
顺治轻抚着我后背的手一顿,他低下头看着我微讶道:“竟有这种事?”
我心中好笑,看来对于佟妃主动放权之事,不只是我不明白。
顺治想了半天,才轻笑着说:“大概是锦儿开窍了罢。”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九月初九,登高赏菊、遍插茱萸的日子。
这天清晨,顺治便带着满朝文武去万岁山登高,以畅秋志,后宫之中也忙碌非常,尤以雨花阁为甚,今天下午,待顺治回宫,便要带着后宫中人在此登高远眺,所以说,做皇帝,真的很累。
时刚过午,后宫众妃便已齐聚雨花阁,雨花阁下方为阁,阁顶为台,以做登高赏月之用,台上并未做过多的装饰,只是遍地的金黄,入眼满是黄灿灿的菊花,在这秋高气爽之时,嗅着菊花淡雅的香气,不由使人精神为之一振,乌云珠不时地低声吩咐着什么,看得出,她对这次的聚会很是用心,而众妃嫔显然也很重视这能与皇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在打扮上都颇花了些心思,又因今日是重阳佳节,便有的嫔妃将各式的菊花戴在头上,绣在衣上,配着今日场地的装饰,倒真显出重阳节的氛围。
不多时,太后和洛颜也到了,洛颜见到我,便坐到我旁边,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悄声道:“皇嫂,那个腰鼓我学得差不多了哦,改天跳给你和皇帝哥哥看。”
我看了坐在下边的紫云一眼,哭笑不得地道:“哪有你这样的?逼着人家教你。”
洛颜晃了晃头道:“皇嫂,我可是在帮你哦,皇帝哥哥最喜欢新奇的东西,如果我不先学会,哪天皇帝哥哥被别人勾走了,你可别哭。”
我窝心地一笑,问道:“那你呢?跟你的某人可有进展?”
洛颜小脸一沉道:“别再跟我提他。居然不声不响地走了,也不跟人家打个招呼。”
我微有些诧异,逐月出宫了吗?哦,是了,他说过他不常在顺治身边,应该是另有任务的“密探”。
此时太后笑着问道:“在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洛颜小嘴一嘟,嗔道:“不能告诉皇额娘知道。”
太后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儿一样,你再疯疯颠颠的,看以后谁敢娶你。”
洛颜耸了耸肩,朝着我做了个鬼脸,我与太后无奈地相视一笑,太后转过头去,朝着乌云珠道:“贤妃,听佟妃说,今儿这里都是你布置的?”
乌云珠连忙起身,躬身道:“回太后的话,这是奴婢头一回操办如此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还望太后担代。”
佟妃在旁笑道:“鄂姐姐说笑了,往年倒是一直由妹妹布置,可是哪回也没有这次来得典雅别致,果然什么人就长什么样的心思。”
太后也微微点头道:“确实不错,让人耳目一新,又让人心旷神怡。皇后觉得如何?”
见太后问我,我轻笑了一下,说道:“儿臣早就说过,鄂姐姐才貌双全,又有什么事是应付不了的?”虽然这么说着,但我却没放过众嫔妃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艳羡和嫉妒,我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莫不是佟妃想让乌云珠来与我争夺“谁是最招人嫉恨的人”的排名的吗?
洛颜在一旁不服气地道:“哼,这有什么,若是交给我,保你们更会惊讶。”
佟妃掩嘴笑道:“那时咱们倒真得惊讶了,惊讶这好好的雨花阁怎么一夜之间就被拆成平地了呢?”
话音刚落,其余妃嫔也不知是真觉好笑还是假装好笑,总之一个个都用帕子掩着嘴,洛颜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我环视一周,只见旁边的一桌上坐着几个小阿哥和小公主,却独独不见玄烨,我不禁问道:“佟妹妹,怎么没见着玄烨?”
佟妃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轻声道:“玄烨病了,无法出席。”
我皱着眉急问道:“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我急切的语气让佟妃稍愣了一下,太后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般地笑了笑,佟妃略带疑虑地道:“多谢姐姐惦记,玄烨只是染了风寒,许是这几天忽冷忽热的,下人没照看好。”
我轻轻点了下头,但心中还是不住担心,忽又笑自己太傻,难道他还能得什么不治之症么?他可是未来的康熙。
这时苏茉儿走到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后听后笑道:“皇上到了,咱们一起去迎迎吧。”
这边众人刚起身,那边顺治便登上了露天的雨花台,众人齐齐下拜,顺治坐到正中的龙椅之上,众人这才起身再次坐了,顺治四下看了看,赞道:“这都是贤妃布置的?”乌云珠起身称是,顺治深深地看着她,缓缓地道:“果然与众不同,也只有你才能将这里弄得如此精巧。”
顺治那饱含情意的眼神让我心中微堵了一下,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菊花糕上,不知是如何制成的,竟成半透明状,每一块中都凝着一片菊花瓣,拈起一块尝尝,满口的清香之气,这个真是个好东西,出果拿出去卖钱,一定能卖个满堂红。
一块吃完,我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刚咬了一口,便觉得有一道视线牢牢的盯在我脸上,转头看去,顺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轻声问道:“喜欢吃这个?”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糕点,真该死,怎么人家让他看到的就是精典雅致,而我就让他看到胡吃海塞的样子。
顺治笑了笑,朝着佟妃问道:“玄烨好些了吗?”
佟妃淡淡地一笑:“已大有起色了,相信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顺治点着头道:“这个时节最好患风寒,一定让太医多盯着点,你也不必太担心了。”
佟妃点头称是,就在此时,坐在旁边一桌的淳贵人忽然用帕子捂着嘴,头偏向一边干呕了几声,顺治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淳贵人急忙起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大概是早膳没用好,才……”话说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地呕了几声,太后微蹙了下眉头道:“是从今儿早上开始的吗?”
淳贵人身边的宫女一脸的茫然,淳贵人道:“回太后的话,已有几天了,尤其是早上,呕得厉害。”
太后又问道:“请太医瞧了吗?”
淳贵人摇着头道:“臣妾只想着过两天就好了,就没敢劳烦太医。”
“莫不是……”太后转头吩咐:“速请太医来给淳贵人请脉。”
我的心里有些发空,淳贵人她……会是有孕了吗?
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太医随着宫人匆匆而至,还没来得及见礼,太后便指着淳贵人道:“不用多礼了,速去给淳贵人请脉。”
全场数十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正给淳贵人把脉的太医,太医的额上微冒出些冷汗,最后干脆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脉象,终于,他面带微笑地松开手,一脸喜色地跪到场中朗声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据脉象显示,淳贵人已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顺治惊喜地道:“真的?太好了。”顺治一直子嗣不旺,子女又多早夭,得知这个消息,自是非常开心的。
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只是笑容过后又添一丝忧色地瞄了我一眼,看着顺治略有期盼的脸,我不禁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肚子,我受“专宠”也有半个月时间了,不知道我的肚子里会不会也有了个小生命?
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我的手,顺治俯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急,我会努力的。”
若是往日他这么调侃,想必我早已红了脸,可今天,我却只是勾了勾嘴角,一个半月,正是乌云珠进宫前的那几天,只是短短几天,淳贵人便有了一生的保障。
淳贵人此时已有些手足无措,太后慈爱地朝她招招手道:“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淳贵人受宠若惊至极,小心地挨着太后坐了,太后笑着说:“如今你身怀龙裔,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万分小心,宫里缺什么,只管上内务府去要。”
顺治也道:“不错,佟妃,明日找两个有经验的嬷嬷在淳嫔身边随时伺候着。”
众人皆是一愣,淳贵人慌忙站起,口中道:“皇上,臣妾不是……”
顺治打断她的话道:“先这么叫着,待将来爱妃诞下皇裔,再行晋封礼。”
淳贵人几乎喜极而泣,这真是人生无常,一时间,这个从不受人关注的小贵人,一跃又成为宫中的新宠。
我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好像真的在为淳贵人高兴,可我的心中,却充满了浓浓的悲哀,我终于明白了太后的话,原来他真的不能只守在我身边。佟妃,贤妃,现在又多了个淳嫔,需要顺治记挂的人,实在太多了。
也许,我真的该醒醒了。
淳嫔有了喜,可其他人却喜不起来,都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样,就连佟妃的眉宇间,也添了一丝淡淡的忧色,她已经有了皇子,现在她的目标已不是单纯的争宠,更多的,是要为玄烨以后做打算,如果淳嫔怀的是个阿哥,无疑又是凭添了一个对手。
今天是重阳佳节,本应吟诗赏菊,附庸风雅一番,可今日众人显然都没什么心思,顺治的心思也没完全放在聚会之上,时不时的与太后低声细语,看得出,乌云珠微有些失望,她精心安排的重阳宴会,只在开头听了个好,接着便被淳嫔的事情盖住了风头。
好不容易挨到宴会结束,顺治送太后回慈宁宫,众人如释重负一般纷纷离开雨花台,我也没心情再做停留,回到坤宁宫,我望两个装着膳牌的银盘,脑中一片空白。
袭人急道:“主子,现在形势有变,这些膳牌还是多留几天为好。”
听着袭人的话,我轻轻摇了摇头道:“你没见着今日皇上看贤妃时的眼神,我若再留,恐怕他真的会来讨了。”
袭人急着说:“可是现在淳贵人……淳嫔有了身孕,主子就不着急吗?”
我轻叹一声,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这种事情,急有什么用。”
袭人不赞同地道:“主子多留皇上一天,便多有一天的机会。”
“远的香,近的臭,”我叹道:“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与其等皇上在我身上的耐心都磨尽了,倒不如主动拉开一些距离,或许还能赢得他的一些好感。”
有一段话不是这么说吗,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拥有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拥有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