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看着睡得香甜的阮叶雯，司琰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他知道，刚刚阮叶雯在对他撒谎。
这个笨女人大概还不知道她有多么不会撒谎，他一眼就看穿了。
只是，他并不想逼她。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阮叶雯能够主动向他承认一切。
但，很显然，她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不得不承认，阮叶雯对自己的隐瞒让司琰感觉有一点失落。
他以为她会更加信任他。
司琰禁不住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让你更依赖我一点，更信任我一点，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可靠？”
话虽这么说，但司琰也明白，阮叶雯对他的不信任也有她的理由和原因。
毕竟，他也的确隐瞒了她很多事情。
就连阮叶霏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也始终没有告诉她真相。
“算了，反正……很快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低语着，司琰俯身轻轻在阮叶雯的额头落下了一记轻柔的吻。
之后他也闭着眼睛靠着座椅假寐起来。
毕竟，路程还很长……
也不知道是因为确实太累了，还是因为身边的人能够让自己感到安心的缘故，阮叶雯竟然在睡着之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中途的时候，她隐约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她感觉身体好像有一些颠簸。
她曾迷迷糊糊地睁开过眼睛，恍恍惚惚间好像还看见了司琰的脸。
但是她并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一点不太对，于是微微皱了皱眉，动了动嘴，想要问问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不过，她并没有机会把问题问出口，因为司琰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然后微笑着对她说道：
“还没到呢，再多睡一会儿。”
于是，迷迷糊糊中，阮叶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又睡了过去，甚至没有留意到她当时并不是睡在车上，而是被司琰抱在怀里。
所以，当阮叶雯终于睡醒，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尽管依旧还睡在司琰的肩膀上，但人却分明不是在车上的时候，她一下子蒙住了。
好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现在竟然在飞机上。
“琰，这……这是？”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胃还还不会不舒服，饿不饿？”
司琰微笑着问。
“喂，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吧，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平时，阮叶雯肯定会因为司琰的关心而心动或者害羞，但眼下她实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飞机上。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飞机上？
“我们现在正在飞机上。”司琰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现在正在飞机上，我是想要问，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飞机上？”
“我们现在正要去拉斯维加斯，自然要坐飞机，难道你想要坐火车？”
“去拉斯维加斯？为什么，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情？现在就去？去做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听着阮叶雯一长串的问题，司琰忍不住笑了起来，问：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希望我回答你哪一个？”
“那就一个一个回答。”
“首先，这件事情我一早就已经决定了。其实，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也并没有问过我。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等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什么啊，你这样根本就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回答好不好？”
阮叶雯不满地说道。
哪里有人趁着她睡着的时候突然带着她上飞机，而且一声不吭就带着她出国的？
这人……
竟然还说不是他没有说，而是她没有问？
无端端的，她怎么可能会突然问“你是不是要带我出国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这样的问题啊？
“反正你现在人都已经在飞机上了，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至少这样我不会一头雾水。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心有不满，但阮叶雯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
谁让她面对的人是司琰呢？
多少，她也已经有些习惯了这个男人的霸道和独断。
“生气了？”司琰问。
“没有，只是习惯了，反正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做这种事情了。”
从最初让她成为阮叶霏的替身开始，从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就将她“杀死”开始，这个男人哪一次在做决定之前又征求过她的意见。
只要是他想要的，想要做的，他根本不会去询问别人的意思。
这一次，他只不过是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带她上飞机而已，相对比前几次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她有什么生气的必要？
她只是稍微感到有些无力罢了。
然而，令阮叶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司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说道：
“……下次，我会提前询问你的意见。”
阮叶雯一怔，她诧异地看着司琰，甚至忘记了要答话。
他……竟然说会询问她的意见？
那个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司琰，竟然说下一次会提前询问她的意见？
是她耳鸣出现了幻觉，还是天要下红雨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就在阮叶雯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司琰忽然问。
直到这个时候，阮叶雯才反应过来，原来因为太过惊讶的缘故，她刚刚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她反应过来后反问，“做替身的时候，你说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杀死’我的时候，我甚至根本不知情。你对我说过的最多的话，不就是，‘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司琰明显一怔，“原来……我对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阮叶雯撇了撇嘴，“你以为呢？”
“我知道了。”
“哈？知道了什么？”阮叶雯不解地问。
“今后不会了。”
“哈？”
阮叶雯再一次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司琰，刚刚她又一次幻听了吗？
如果不是，那么，有谁可以告诉她，为什么今天晚上司琰竟说一些让她震惊无比的话？
先是表示以后会询问她的意见，现在又说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难道……天是真的要下红雨了？
这样想着，阮叶雯甚至忍不住转头望了下窗外。
但窗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好再度转过头来望向司琰，“你怎么了？生病了？”
说着，她抬起手朝司琰的额头探了过去。
司琰一把抓住了阮叶雯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冷着脸问道：
“难道我对你好一点就让你这么意外？我平常真的对你这么糟糕？”
“也……也不是……”
阮叶雯犹豫地回答道。
司琰对她的确是很糟糕——在某一些事情上面。
但除开这些事情之外，他却也对她很好。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做她最坚强的后盾，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给她依靠的肩膀。
事实上，除了强迫她成为阮叶霏的替身这一点之外，他其实并没有对她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
当然，他那过甚的占有欲爆发时除外。
“那你为什么表现得好像一副暴君终于发善心的样子？”
“这个……”
阮叶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是啊，明明司琰对她就很好，那她为什么还要觉得现在的司琰很不正常？
究竟……是哪里让她觉得很不正常？
阮叶雯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然后，她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不是司琰平常对她不好，只是，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在过去，他总是单方面地给予她他所想要给予的一切，从来都不会给她选择的余地。
好的也好，坏的也好，他只需要她接受。
但刚刚，司琰却说了会询问她的意见这样的话，这样简直太诡异了。
这样想着，阮叶雯也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你之前总是说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现在却忽然说以后会给我选择的机会，这让我有一点不习惯。”
“既然不习惯，那你就早一点习惯，因为今后你可能会有更多的‘不习惯’。”
阮叶雯一怔，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司琰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努力地压制着自己那几乎不受控制的心脏，小声地问道：
“什么意思？”
可是，尽管她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她却依旧还是控制不住声音里细微地颤抖。
甚至，在说完之后，她不自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司琰接下来的回答。
相对比她过度的紧张，司琰的态度就显得有些过于淡然了，他用着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
“字面上的意思。”
但这样一句平淡的回答却叫阮叶雯的心跳猛地又剧烈了几分，她颤抖着问：
“为、为什么？”
“因为我想。”
“想什么？”
阮叶雯接着问，但她的心里却在疯狂地呐喊着，闭嘴，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现在就赶紧闭嘴。
可是，她却好似身体与思想被什么东西强行分离了一般，她的思想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尽管心里喊着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嘴里却还是将话问出了口：
“是想要这样对我，还是想要这样对‘阮叶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