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散他们伤得很严重,幸好有鹓鶵帮忙,再致命的伤口也恢复了。樨蹲在边上看着,越看越不对劲,如果说烧伤还好解释,那这些明显被纨族秘术所伤的痕迹又是怎么回事啊?
看三个人都恢复了,樨抬起头问道:“大仙,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而且我和鸡鸣掉下来,你也不由分说就杀了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鹓鶵淡然道:“任何涉足这里的人都该死,我只是在守护这里的秘密而已。”
“那我也是吗?”樨直视着鹓鶵的双眼,分明没有一点肃杀之气,他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而就是这个人,杀害了自己的同伴。
“你吗?”鹓鶵说着就笑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伤不了你,下不去那个手。”
“就是因为我像你弟弟吗?”
樨直接问道。
鹓鶵没有回答,他似乎另有理由却保持沉默,看样子默认了樨的看法。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脸这个有用,樨自嘲地笑了,就因为他长得像大仙的弟弟,就此逃过一劫,还连带着同伴们也没事了?
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鹓鶵的目光移到樨的护腕上,重又露出微妙的笑意,抓住他的手臂问:“这个护腕是哪里来的?”
“这个……”樨慌张起来,这是他最重要的秘密,绝对不能透露半个字。以前雨鹙问他的时候,他都隐瞒了,何况现在面对鹓鶵。
“嗯?”鹓鶵上扬的尾音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别逼我用幻术。”
他让雨散、菍子和雪垠中了笛音中蕴含幻术,迫使他们自相残杀,最后被顼脉吞噬。那种幻术一旦开始几乎不可能被破坏,而对于毫无防备的樨,他完全可以利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迫使他乖乖就范。
但是他不想这样,他希望樨能自己听话,他当年把这种幻术玩到极致难道不就是为了自觉的服从吗?他本身就是幻术……
“这是我小时候,一个叔叔给我的。”樨最后还是老实了,鹓鶵忽然的危险气息让他不得不学习浮月的屈伸精神。
大丈夫能屈能伸,才不计较这种小事,哼。
鹓鶵不会怀疑樨是否撒谎,而是继续追问下去,直到樨不情不愿地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这才松开了手。
和他猜测的一样,有人把赤金鹣鲽点翠金镯的雄镯交给了这孩子,让他从当年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少年。谁给的,鹓鶵心里也有数,毕竟这种和自己的凤剑玉酹曦煌同时代的上古仙器,他还是有印象的。
当年,不是送给那孩子了吗……
不管送雄镯的人打算做什么,鹓鶵都不打算干预,他只是仔细地摩挲了几下那只镯子,就不再过问。
“你到顼脉来做什么?”
这似乎是最重要的问题,然而直到现在鹓鶵才开口询问,樨回答道:“来救人。我们其实是来执行一个搜救任务的,误打误撞才跑到这里来。虽然感觉我们要救的人都在外面吧,但我又发现鲛人老巢那里还有好多人,我也想救他们。”
鹓鶵点头道:“你倒是热心,这本是你任务之外的事情,就算做了也对任务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影响你的行动。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当然!”樨笑得眉眼弯弯,“他们也是活着的人,怎么能让他们在鲛人那里受委屈!”
鹓鶵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心里直发毛,脸上的灿笑都快变成惊恐了,这才淡淡收回视线:“光靠你们,恐怕没法找到他们的巢穴,我来帮你一把吧。”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就当是帮助自己,帮助祭月吧。
鹓鶵拍了拍手,让时间继续流动,雨鹙等人都回过神,呆滞地看着站在一起的樨和鹓鶵。
“樨,快过来!”雨鹙慌张地伸手去拽樨。
樨被他一把拉进水里,差点没呛死,好容易爬起来,赶忙解释道:“没关系!大仙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保证!”
“樨,你……叫他什么?”
雨鹙怀疑自己听错了。
雪垠完全是不相信的神情:“别傻了,世上没有仙家,这可是常识。”
“不管怎么说,他很强这一点倒是真的,还是别招惹他了。”雨散对菍子嘀咕道。
菍子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鹓鶵看了眼被围攻的樨,向前一步,道:“我只是封印在顼脉里的一个分身,被你们触及封印所以才出现在这里。之前的事失礼了,那只是一个考验罢了。”
“考验?”雨散满脸狐疑,这种说法鬼才信呢。
“很遗憾你们没有通过,不过,安慰奖还是有的。”鹓鶵诙谐一笑,“我记得,你们在另一个地方,也有同伴吧?”
他说着,抬起手按在樨头顶,洞穴里的众人感觉眼前一花,随即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变化。
樨抓着鹓鶵宽大的袖子,抬起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他们站在一座光溜溜的顼脉山峰上面,脚下就是鲛人的巢穴,新月形的陆地和海滩还都很眼熟。
樨眼睛好,还看到了站在岸边的阿如和阿姝!
他们真的来到鲛人老巢了!
他惊喜地转头去看鹓鶵。
再看看周围,雨鹙、雨散、雪垠、菍子、之子都在,包括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乞烛、雨戒和浮月也都呆滞地坐在地上,很显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到齐了啊……咦?赤尨呢?”樨大喜过望地跳起来,跑过去一看发现赤尨不在,又回头问鹓鶵。
“他不在顼脉之内,我一个分身还没有那个权限让他和你们团聚,不然我的封印也就失去作用了,不是吗?”
鹓鶵笑着走近他,只听边上乞烛叫道:“鹓鶵大仙!您还记得我吗?”
他转脸看过去,乞烛一脸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墨镜,继续说道:“这是您送给我的,还有狻猊的精魂,都是拜您所赐!”
“是你。”鹓鶵自然没忘记,他又看看乞烛身边的雨戒,那是水神的神使若沧,看来乞烛果然已经完成了小时候的愿望,成为神使身边的第一使徒了。
而且,这个神使还挺有意思,或许和神道的关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是谁啊?”浮月还有点不在状态,拉着雪垠悄声问道。
雪垠脸色变了变,幸亏鹓鶵不在意这个,不然浮月铁定玩完,忙悄声道:“是个很厉害的人,好像是被封印在顼脉里守护什么秘密的。我们误打误撞触发了封印,他一上来就差点弄死我们,至于现在这情况,我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你们差点死了?”浮月一惊,把雪垠上下打量一番,“骗谁呢,你们状态明明比我好多了好吗?”
“鬼才骗你,我们刚才真的差点就没命了!”菍子恼火地给浮月来了一拳,打得他直接趴到了地上。
“就是,你知道被顼脉吞噬了有多难受吗?”雨散愤愤地站在一边补充道。
他这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下来。
雨散察觉到不对,后知后觉地回头:“你们看我干嘛?”
“你说,你们被顼脉吞噬了?”雨鹙皱起眉,他想到了樨被鸡鸣抽取了血液的事情,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在雨散说出这句话以后,忽然明朗起来。
“所以说顼脉到底是什么东西?”雪垠困惑道,“它能自己复合,还能把人吞噬?”
“这感觉……”雨戒觉得心里发毛。
乞烛笑了:“就像顼脉是活的,对吧?”
鹓鶵也笑,他觉得这帮孩子很有意思。
几乎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不知好歹地跑进这里,差点撞破顼脉的秘密。
“顼脉并不是矿脉,而是一种能量物质,其实是神道的产物,说它是活的也没什么错。”面对众人的猜疑,鹓鶵解释道,“灵界主神万灵女神莫孜灵的神树根系,在神树被冥王砍伐以后,化作顼脉的形态,于地底缓慢活动。树上的果实保存在根系当中,这些果实中孕育的,就是莫孜灵的后嗣。你们人族似乎把果实当做顼脉的精髓所在,还把女神的后人当做观赏品。”
众人闻言,都是一噎,谁能想到那些顼石里的美人其实都是活物?
还……还是女神的后代?
这么说来,顼商亏大发了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顼商干的事情算是人口买卖吗?算吗?不算吧?毕竟买的不是人……
也不对,那不就太大逆不道了吗?居然买卖神子!
众人混乱了……
这个消息太轰动了,以至于鹓鶵不得不等他们稍微缓过来点,才继续说下去:“这条根系还在为世间提供阴阳气,所以它还足够活跃。你们就是被顼脉当做障碍吞噬消化了,不过幸好,有人话说得及时,你们得救了。”
说着,他对樨笑了笑。
樨歪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知道神的事情?”
“傻孩子,神道是仙家子弟创造的,我还不清楚吗?”鹓鶵摸摸樨的脑袋。
“胡说,明明是被上古饮冰君端木盗月创造的!”雪垠跳起来就反驳。
雨鹙懒懒地看她一眼:“那你说,既然饮冰君创造了神,那他又是什么?”
“我相信鹓鶵大仙的说法!”樨抓紧鹓鶵的衣袂,抬头笑道。
“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身上有封印,不能久留,先走一步。”
鹓鶵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在樨额头上落下一吻。
樨,瞬间懵了。
雨鹙和雪垠争执到一半,察觉不对回头一看,瞬间也懵了。
鹓鶵的吻如蜻蜓点水,很快他就直起身,衣袂开始化作青色羽毛,消散在空中。
封印起了作用,他开始消失了。
樨捂着被鹓鶵吻过的地方,那里温暖灼热得就像手腕上的鹣鲽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分明感觉鹓鶵亲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意识又震了一下,比上次还剧烈,还明显。
“等一下!”一种冲动让他喊出声来,不舍又困惑的情绪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也许以后都不能再见了。
鹓鶵回头看他,心里也带着莫名的情愫,这个和自己弟弟七八分相似、给他带来少许回忆和慰藉的少年,以后大概……
“加油吧,我们会再见的,那个时候的你,会变得更出色。”
鹓鶵微笑着,从变得通明的袖口中取出一支卷轴放在樨手里,他的半个身体都化作零散的羽毛随风而散。
“那时候,会有什么奖励啊?”樨鬼使神差地问。
“我会把鹓鶵送给你。”
樨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失去,他不顾一切地上前拉住鹓鶵的另一只衣袖:“大仙!我还有一个问题!”
衣袖的触感在手中慢慢消失,他坚持地望着鹓鶵:“为什么,女神的小孩都是女孩子?”
砰的一声,呆在一旁的众人绝倒。
鹓鶵最后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他听到樨的问题,不假思索道:“这是性染色体单一的缘故,这对女性而言只有一种可能啊。”
他从容说完,已作青色羽毛消散而去。
这个答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太出戏了?
众人吐血三斗。
樨也被震惊了,他完全不懂鹓鶵究竟在说些什么。
“大仙,你不是开玩笑吧?”
“笨蛋,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