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晚忆想要困住潇焕半个时辰的想法,很快便被现实打破了,随着潇焕越来越剧烈的挣扎,牢不可破的结界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属于潇焕蛇鳞特有的紫金色,从结界的裂纹中透出光来,映亮了如墨的天幕,比闪电更为耀眼。
太子趁此机会将昏睡的林浅救到一边的安全之处,虽然他很想上前帮忙,可却无力上手,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捉妖之事他根本做不到,只能看着晚忆漂浮在空中,费力的镇压着潇焕,满心急切。
双舞虽然一直跟着晚忆修道,但在这个时候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眼睁睁的看着晚忆额头冒出冷汗,漂浮在空中的身体不停颤抖,急得团团转。尽管她看到了晚忆让她离去的眼神,但此刻,她不想走,她不能在还没确定晚忆是否安然的情况下离开,她做不到。
墨歌静静的躲在安全的地方,他不知道晚忆为何要困住潇焕,更不知道潇焕为何会突然发狂,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要帮谁……晚忆亦正亦邪,而此刻的潇焕又十分危险,他看看倒塌房屋的颓垣断壁,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浩远疾驰的身影在落定的片刻,出手击向了晚忆设下的结界。结界本就有裂痕,浩远的攻击配合了潇焕的挣扎,结界瞬间便分崩离析了,强烈的光线照射而出,除了浩远,大家都下意识的遮掩着自己的眼睛,无法直视。
潇焕无视众人,巨大的身影冲破强光,飞快的向浩远袭来,而浩远却忽略了潇焕带起的寒风,淡然的单膝跪地,丝毫没有躲避之意,低垂着眼帘,恭敬的说道:“小蛇浩远,静候吾主回归蛇界。”
潇焕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时顿了顿,停了下来,巨大的蛇身盘踞在地,紫金色环纹带着刺骨的冰冷,三分之一的身子直立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浩远,血红色的双眼,如同两盏灯笼一般带着藐视一切的杀意。
半响,他尾尖轻动将浩远扫到一边,浩远没敢防范,轻易的便被甩了出去,但浩远身体健壮,所以尽管飞落在地却也并没有受伤。
浩远虽然知道潇焕无心伤他,但他并不明白潇焕的用意,可随后,便看到潇焕近乎于疯狂的甩动着自己的蛇尾,带起寒风热浪,席卷了整条街道,昔日的繁华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百姓的哭喊和求饶之声此起彼伏,倒是让潇焕心中舒畅不少。
晚忆很想出手阻止,可刚才的结界已经将他消耗到提不起一丝力气了,他根本动弹不得,若不是双舞将他拖到一边,他恐怕已经被倒塌的房屋压死了。可此时,双耳充斥着百姓的绝望的哭喊之声,他痛苦的闷哼,红了眼眶。
双舞将他紧抱在怀中,这个时候,她无心去救那些百姓,对她来说,晚忆此刻的脆弱才值得她守护!
不多时,潇焕停了下来,转眼去看浩远,却见浩远虽然衣衫上沾染着尘土,却依旧单膝跪地面对着他,满是恭敬的模样,丝毫没有被眼前所发生的事干扰。
“你滚。”潇焕张着自己的血盆大口,似是恐吓的说道,话语中带着阴风。
“小蛇静候吾主回归蛇界。”浩远依旧是这一句,没有半点退缩,也不曾防备,执着的看着潇焕,却在心里算着时间。
刚才滚雷突现他就知道潇焕历劫失败了,可潇焕是蛇王,他既然出来寻找,就必定要将潇焕带回去以外,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会做。
所以,尽管他看到晚忆困住潇焕,他却没有伤害晚忆;尽管看到潇焕发狂杀人无数,他也没有劝阻;尽管潇焕让他滚,他也依然不为所动。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的,至于其他的都与他无关,他不在乎。
更何况,潇焕历劫失败堕落成魔,若没有无辜性命祭奠,那要他如何宣泄心中的怒火!
浩远一直都知道潇焕最不屑的就是魔界的丑陋之辈,可如今自己却成了魔……若是别人做错,那便一杀了之即可,可若是自己错了,他必定怒火冲天,所以,此刻潇焕杀人毁城的举动,在浩远看来是十分正常的。
半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乌云滚雷慢慢散去,潇焕的蛇形也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突然坠落而下,浩远费力的接住一袭黑衣的潇焕,却看到潇焕的墨发已经尽数变白,不禁眉头紧锁,心道不妙。
他扶着昏睡的潇焕并没有迅速离开,而是看着晚忆,狠声道:“伤吾主者,蛇界之众必不会放过,你好自为之。”
“你是什么人!留下潇焕!”太子刚才就想冲出去阻拦潇焕,就算死也至少在为百姓做事,没有辜负自己的太子之名,可随着房屋的倒塌,他不得不将林浅转移到别的地方。
而此刻,他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想要拦住带走潇焕的浩远,潇焕毁城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可他话音刚落,就被浩远甩出的蛇尾击中胸口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你别忘了自己也是蛇!”浩远依旧看着晚忆,双眼满含狠辣之色,他根本没把太子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人类渺小至极,不配他多看一眼!
“杀戮……”晚忆喃喃的念出这两个字,心中的悔恨却是无以复加。他不在乎这个时候浩远说出他身世,因为对于他来说,原本只是想要救下双舞的初衷,早已在刚才看着一个个亡魂陨丧之时,变的零落不堪了。
晚忆双眼含泪,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早知如此,他断然不会将林浅招致而来;早知道潇焕终会成魔,他就不会将潇焕带入人界;早知道会死去这么多无辜之人,他就不该抱着侥幸的心理,异想天开的让双舞享有如今的公主身份,而是在她襁褓之时就将她偷走……可今日之前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叛徒!”浩远看着晚忆,一字一顿的说道:“吾主复出之时,必定是取你性命之日!”
“你闭嘴!”双舞虽然听出了浩远的话音,但却依然向着晚忆,对于浩远这般说辞,让她愤怒不已。
浩远根本没注意到双舞的存在,听到双舞的话,他才皱了皱眉,甩出自己的长尾,想要让其闭嘴。
晚忆费力的用身体拦下了抽来的蛇尾,轻擦着唇角的血迹,满眼惨然的看着浩远,说道:“我晚忆静候你随时前来取我性命。”
“很好。”语毕,浩远带着潇焕没有丝毫迟疑的离开了京城。
而此刻,蛇界几乎乱了阵脚。蛇界是被潇焕的结界严密保护起来的,可刚才大家却同时感受到了结界与潇焕共同魔化的信息,天空厚重的滚雷更是让大家惶恐不安的聚集在了外面,希望能从小云口中听到些让他们安心的消息。
小云看着渐渐散去的乌云,心中也同样慌乱,可一想到浩远正在外面帮着潇焕极力挽回,便稳稳心神,故作镇定的安慰众人道:“各位稍安勿躁,都无需担心,吾主福成天泽,必然不会有事的。”
“吾主若是成魔,我们蛇界可如何是好……”众人言语满是绝望,这一句话更是让大家慌乱不已。
最初,蛇界归为妖界统领之时,就因其修炼之术和阴冷的体质被多方排挤,除了个别修为高深的自己逃离妖界以外,很少有蛇类能在妖界有出头之日。
直到潇焕出现,创建了蛇界,并用坚不可摧的结界将众人保护起来,才算改变了他们一直受制于人的地位,对蛇类来说,潇焕是他们的保护神,更是唯一的庇护者。
“吾主即使成魔,蛇界依然是蛇界!”浩远带着潇焕及时归来,声音坚定而沉着,从天而降的身影,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华彩,让众人心中又燃气了丝丝的希望。
浩远和小云小心翼翼的将潇焕送回了宫殿。
尽管浩远没有让大家近身看到潇焕,可依然有不少人看到了潇焕的变化,原本墨黑的长发变的极为雪白,而他身上的衣衫,也随着胸前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被浸染成了血红色,鲜红似火,妖艳至极。
浩远阻止了前来关心询问的众人,让小云守在殿外,他则潜心的帮衬着潇焕调理气息。
小云一直在殿外安抚众人,许久才劝走了大家,她急步折返回宫殿,却没敢惊扰寝宫中的两个人,尽管心急,却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静静的看着紧闭的殿门,攥紧了双手。
过了许久,浩远才脸色苍白,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
小云急忙迎上前去扶住浩远,看到浩远狼狈的样子,焦急的问道:“你怎么了?情况怎么样?蛇王呢?”
“他……应该……没事了……”浩远声音底气不足,似是安抚般的对小云笑了笑,却在小云扶住他的瞬间,便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来。
就在小云踉跄着扶着浩远出了大殿之后,躺在软榻上的潇焕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