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迫不及待想要找到月流烟,却是没想到她背后的人竟是直接把她送了出来。
当不知道第多少支寻人的队伍走出皇宫大门的时候,他们却无比惊愕的看见,月流烟正俏生生地站在大街的中央,身侧还跟着个年轻俊俏的青年。
——姓洛。
当黄公公踩着一溜急促无声的步伐走到皇帝身侧低声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听力极好的夜遥夕自然也没有跟着错过。
他们彼此在对方的脸上都找到了不同程度的惊愕。
“洛家……”皇帝喃喃自语,不大确定的低声道:“是那个洛家?”
“应该是吧。”夜遥夕也有些诧异:“小烟一向不喜欢这些人,怎么联系上的?”她下意识看向对情况了解最多的齐琛,可对方却也跟着摇头,苦笑道:“属下对与这些也是一无所知。”
“你妹妹离开了那么久,会不会是洛家的小孩儿顺手救了你妹妹?”皇帝在旁猜测着。他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纯粹是随口插话。
“不会。”夜遥夕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
“之前的月流烟不会相信任何人,绝对不会。”
“可她现在就相信了。”
皇帝并不满意她的态度,随口便反驳了一句。
而女将军幽幽回望他一眼,挑起嘴角。
“我说了,是之前——现在的小烟,就算是我也不敢放松警惕呢。”
毕竟如果身边跟了其他人的话,她就要重新考虑很多东西了——比如说她变化的真正原因,亦或是引起她变化的理由、作为导火索的那根引子……
这也是她心里一直存疑的地方:月流烟好歹也是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前期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也不在少数,又不是什么全然不懂世事的天真无知大小姐……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像是换了个性子?
夜遥夕嘶了一声,她思忖着摸了摸下巴,突然轻声笑起来。
“……仔细想想的话,其中细节倒也让人觉得有点意思。”
皇帝便跟着侧头睨她一眼,一脸的意料之中。
“你要如何?”
“我想见见他们两个。”夜遥夕干脆回道,“若是可以的话,还请陛下让我单独和他们两个聊聊。”
皇帝缓缓眯起眼睛。
“夜遥夕……”他幽幽拉长声音,“你未免有些得寸进尺。”
“又有什么关系?”她察觉到了皇帝隐约的不悦,却毫无收敛之心反倒很是理直气壮地跟着问了一句,“你我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我横竖是个死还得是为了你去死,怎么,如今我问句话都不成?”
“你——!”皇帝微微拔高了几分声调,却在对上夜遥夕黑漆漆一双眼的刹那,瞬间没了所有的怒意。
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明明还是嬉笑怒骂肆意张扬和过往无异的样子,可眼神仍然还是不同的。
那双眼再也没有昔日璀璨的明亮光芒,只剩下无尽的沉沉死意。
他上挑的眉毛缓缓垂下,声音也恢复了温和平静,甚至还有几分无奈的委屈。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对朕说句软话?”
皇帝无奈的发现,到了这一步他骨子里男人的那一部分竟还跟着隐隐占了上风,恍惚间竟还找回了几分少年时的柔软心境。
——无论多少真心假意,皇帝自小到大总归是对着她全然没什么脾气的,是为了安抚人心也好,是发自肺腑也好,纠缠这么多年有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更何况,当一切阴谋算计的最终目的直接铺开摆在面前,似乎也没有了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
说到底,他硬扛起来十二分的威仪在夜遥夕面前总是留不下一二分,就如现在,就算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夜遥夕这番话更多是强词夺理的胡说八道,皇帝也总是习惯性的没脾气。
更何况……她现在的态度倒是久违地像极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实在是让他舍不得打破最后一次的虚幻美好。
哪怕是假的也好——
他瞧着夜遥夕那张相当无所谓的脸,最终只剩下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随你吧。”
黄公公立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专心致志做个站姿笔挺的木头人,突然见皇帝侧头睨向自己,立刻趋过去,小声道:“陛下?”
“你去把他们带过来吧。”皇帝顿了顿,补充道,“让人腾出偏殿,朕和蒋卿便在这儿等着,偏殿那边你亲自盯着,无关人等不许旁听。”
蒋子昂和齐琛在侧静默听着,心皆悚然。
夜遥夕如今仍然算得上是戴罪之身,可即使如此仍然身受如此荣宠……
老实说,虽然蒋子昂和齐琛也算是追随夜遥夕多年的心腹将领,可说到底仍然恪守臣子之责从未僭越,夜遥夕和皇帝的私下相处方式从未胡乱猜想过,最多不过是偶尔听过一些琐碎传言,可先入为主的念头摆在前面,后来五花八门的说法听起来自然只会让人觉得荒谬不堪,可笑无比。
而现在,这君臣二人的相处模式却让这两个人产生了恍惚的茫然感。
那些传言……究竟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现在就连心性稳重的蒋子昂也有些不确定了。
夜遥夕在旁听着安排,然后便从椅子上起身抖了抖身上衣服皱褶,冲着皇帝不伦不类地一拱手,嘻嘻一笑:“那我先走了。”
皇帝没好气地看着她,连连挥手驱赶道:“快走吧快走吧。”
齐琛站在一侧低着头,他听见厚重大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心里计算着时间估算着差不多可以抬起头了。
可当他微微抬眼抬眼,便对上了皇帝注视着夜遥夕背影的眼神。
——那个眼神,绝对算不上柔情,比起先前的纵容宽和,此刻的目光更显得分外阴郁又恐怖。
皇帝微微笑着,看向了她的两个部下。
“朕当真是有许久未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了。”他露出一副十分怀念的表情,只是眉眼间的冷淡恶意却让人不敢深思其中细节,紧跟着便听见皇帝幽幽道:“还能和朕如此好性子的吵嘴,对她来说倒也是件好事情。”
蒋子昂猛地抬头看向皇帝!
“您的意思是……?”
皇帝仍是笑着,少了三分真情,眉眼情意尽数换做凉薄冷嗤。
“总归还是让她嚣张了一辈子,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