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昂匆匆从家里赶到皇宫的时候，路上却不其然遇上了几名陌生的华衣男子。
他们皆是面容俊秀头戴玉冠，一身出尘气度不似凡人，蒋子昂心中挂念传话内容和夜遥夕相关也就没怎么认真看路，肩膀和其中一名青年撞上之后，对方微微蹙眉似乎想要发怒，却被同伴拦了下来。
蒋子昂不由得跟着停下脚步，皱眉看着这几个奇怪的人。
还是那名主动阻拦的男子率先一拱手，彬彬有礼的问道：“这位朋友，请问青冥在何处？”
蒋子昂从未在皇宫里听过这种称呼，浓眉皱得更紧，却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而是指着远方一处道：“无名宫，白衣最多的地方就是了。”
“多谢。”对方道了一声谢，便脚步飞快的离开了。
蒋子昂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几人的后背上未曾移开，齐琛和引路的内监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时候，他才迟疑收回目光，望向自己昔日同僚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慢？”
齐琛不大满意翻了个白眼给他，抬袖擦了擦颌下汗水，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比你速度那么快，没看人家也没跟上吗？”
一旁的小太监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缓劲儿，此时连句讨饶的话也挤不出来。
“那是你自己身体太弱，可别反过来怪我。”
“好了，不要多说这许多废话。”蒋子昂道，“将军好容易出来了，不要耽搁时间。”
提到夜遥夕，齐琛也顾不上喘匀再说了，忍着肺腔疼痛和酸沉双腿立刻跟上了蒋子昂的脚步。路上蒋子昂仍是忍不住再三确认：“你的确是见到了月流烟本人，是不是？”
齐琛立刻回道：“我晓得你是什么打算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大可放心，我齐琛万万不会拿她的性命随意开玩笑！”
“若是那便好……”面对高耸古老的厚重殿门，蒋子昂看着太监们无声推开露出里面幽冷巍峨的殿堂，男人深吸一口气，许久才抬腿迈了进去。
因为他们赌不起。
里面只有两人，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黄公公端着两盏清茶轻步上前，皇帝和夜遥夕一人一盏，杯子相同，茶水相同。
蒋子昂垂眸拱手，清声道：“臣见过夜帅，陛下。”
……先是夜帅，再是陛下。
皇帝微微挑眉，曲起手指敲了敲椅背，一双眼睛盯着面前不动如山的两人，仍然没有做声。
夜遥夕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她看着蒋子昂和身后的齐琛，微微蹙眉道：“怎么只有两个人，我不是说了好几个吗。”
“按着你的意思来那人可就太多了，不可能让你直接见那么多。”
夜遥夕不满嘀咕道：“你连我都放出来了还有什么顾忌？”不过她也没有做太多纠缠，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想了想后问道：“是齐琛见到了小烟？”
“正是属下。”齐琛一拱手。
“唔，果然。”她摸了摸下巴跟着点点头。不比蒋子昂这种世家出身的武将，除了在夜遥夕麾下多年之外，这些无良身在朝堂还有些其他关系，只有齐琛是一介布衣出身，除了夜遥夕军师这一身份之外，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牵扯。
若是月流烟直接了齐琛，那应当就是说明她或者是她背后的存在的的确确就是冲着她夜遥夕本人来的。
只是夜遥夕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和齐琛确定：“你见她的时候可觉得哪里奇怪？”
齐琛愣了一下，迟疑道：“与其说是哪里奇怪……不如说是哪里都很奇怪。”
夜遥夕又问：“像是见了鬼一样吗？”
这个问题过于奇怪，以至于除了其他几位面色微妙的听众，连黄公公都忍不住瞥了一眼神色冷静的夜遥夕。
齐琛沉默片刻，道：“……大抵也只有这个形容能描述属下见到她的感受了吧。”
竟是认了。
皇帝在旁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夜遥夕又看向皇帝，狐疑问道：“当真没见到月流烟？”
“月流烟不能让你就这么见面，你也不怕引人注意。”皇帝不动声色，“朕直接放你出来的时候青冥已经足够生气了，若是再过分些，朕也护不住你。”
夜遥夕：“我倒是更倾向你没找到她。”
皇帝没理会这幼稚的挑衅，幽幽道：“找到了也不可能让你和她见面的，夜帅先说正事如何？”
夜遥夕蹙起长眉：“什么正事，你说打仗吗？我可一点也没感觉到什么开战的气氛。”
打仗这种东西其实是很微妙的，若是寻常国家有个什么小摩擦小争执之类的打一架那不奇怪，可偏偏商国有青冥坐镇后方，他为了一件事情做了几十年的铺垫，可旁人不曾知晓其中内幕，只知道若要做真正的人上人，拥有青冥的商国是唯一的入口。
非人的力量永远让人敬畏而胆怯，不是没有人打过主意，可青冥本质重点在于夜遥夕这个血脉厚重命格极端的罕见材料，而不是什么功名利禄人间富贵。
夜家是他的蛊，他好容易养出来一个夜遥夕——就算是养出来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去死也好，可要死也必须是按着自己的布局一步一步走下去，半分不许出差错。
“就现在情势来看，我们几个老对手都没有什么想要打仗的苗头。”蒋子昂略一思索，便很快回答了夜遥夕的疑惑：“现在怕就怕在刻意去做什么……若是您出来就是为了单纯一战，那和谁打、怎么打、打多久……这东西谁也做不好预测。”
“啊。”
夜遥夕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个是很有可能的。”
她摸着下巴，突发奇想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打得不是人啊？”
“……啊？”蒋子昂一愣，有些没能跟上夜遥夕的思路：“您何出此言？”
“因为你看嘛，放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呀——”夜遥夕无辜道，“可我好歹也算是身经百战未尝败绩……若是非要我去死得干脆些，那与其让我和凡人打，不如直接和非人的家伙打死得快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