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年的守候和痴情,换来一句“那我先杀了你!”阵法外的女人攥着竹箫,心里一阵茫然和失落。
然则爱了百年,情如何灭?
身旁穿着一袭鹅黄轻纱的女子坐于巨型金丝雀上,轻声提醒道:“梅主,我们还有任务在身,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付西暮云。”
叫梅主的女人戴着白玉面具,发髻上挽着梅花缠枝钗。她听鹅黄轻纱女子这一说,心头恨意顿显,一巴掌打向她,道:“怎么,心疼了?呵,曾经沧海难为水。你也看到了,现在西暮云心里可未必装着你……哪怕装着,有一天……”话未完,她用竹箫轻轻挑开女子的面纱,附唇在她耳边,眉眼闪烁,妖气森森道:“我也会撕开你的伪装,把你的真面目公众于世。你猜如果他知道真相,到时候会恨你,还是怜惜你?”
鹅黄轻纱女子感受着耳边气息的温热和脸上火辣辣的疼,心蓦地抽痛,默默摇头道:“没有,属下不敢奢望西少主垂怜……”她美眸望了一眼阵法里的南怡,心头有一丝丝的羡慕。
“没有就给我闭嘴!”梅主收回竹箫,眸子如被秋霜,道:“五百年前,你是我的婢女,五百年后你又听我使唤,真是兜兜转转不离根本。我告诫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身份,做出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否则你知道后果!”
月光皎洁,映衬着她坐于袅袅云雾上的身子越发得婀娜、妖娆。
鹅黄轻纱的女子,泪在眼眶,幽幽回道:“是……”她的心在滴血,可是没有人看到。
梅主白玉面具下的眼,望着不死鸟穿梭于阵法中,金光四射,似要破阵而来,心头微惊,暗思:没想到西暮云那么快就能恢复召唤长刀“不死鸟灵”的本事。
再看快速旋转的风圈里,顿出一双白钩玉爪,它以风气为身,以枯叶为鳞,以木屑为角,赫然一副真龙模样。在潇潇风声中,朽骨高挑身影站于龙头之上,双手上还有不停滚动的小风圈。而那个大风圈被他的气灵吸收,逐渐变成他所驾驭的真龙之尾。
朽骨“喝啊”出声,无比爽快笑道:“好东西,花了爷爷那么长时间。”他掸去身上枯萎红叶,心笑道:这世上再凶的东西,要到死了,也不过一副颓样。唉……再瞧着地上蓝雀溪已经醒了,他大为高兴,飞身而下,却看巴桑身上被捅了几个窟窿,地上全是黏滑恶心的尸身。
叫梅主的女人看着风圈被朽骨吸走,心下冷笑:不愧是异种军大将,道行得比我深,想自己营造的世界马上要破,她侧脸,对着金丝雀上的女子,道:“走吧!”她最后看了一眼西暮云,心头念道:马上我们就能见面了……
蓝雀溪怒气冲冲握着鞭子,地上是一堆被她打得稀巴烂的尸体。
巴桑躺在地上,看着在瑞霭中嘶鸣,展翅的不死鸟,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气若游丝对西暮云道:“少主,我等了五百年了,终于重新看到不死鸟披着金光出现了。”
西暮云看巴桑的脸青黑无比,再触他的手,冰冷僵硬,预感到什么,忙寻着他腰际的布袋,慌乱道:“止血药,止血药呢?”
巴桑吃力摇了摇头,嘴上吐出一口血来。
蓝雀溪看不下去,立马蹲下身子在旁边点了点红规的小脸,道:“小果子,你快醒醒,救人了,快醒醒!”
朽骨身体靠于柱子上,微微叹口气道:“南丫头还昏着,它精力不得补足,怎么醒!”
蓝雀溪狐疑望了一眼身穿戎服的男子,心下惦记巴桑性命,听了他的话,连忙拍着南怡的脸,急道:“臭丫头,你快给我醒了!”
朽骨摇头,补充道:“即使她醒了,身子也不能马上恢复,那果子也醒不了。”
蓝雀溪虽和巴桑不熟,但人命关天,听眼前戎服男子的话,顿时来了脾气,骂道:“你怎么不一次性把话说完!”
朽骨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此时巴桑的面目在痛苦中变得狰狞,他抓住西暮云的手,道:“少主……不要……不要再找了,巴桑以后不得,不得陪你了。”
“你胡说什么!”西暮云想到自己在仙隐瀑的五百年,巴桑一直忠守,如今自己刚出来,就要面对他死去,心头的害怕攀附到整个身躯,连呼吸都困难。
巴桑苦笑道:“刚才我中的剑里,该抹了毒……毒……我死……死后,少主就将我埋在这里吧,我……我在神林之境百年,已经对这里……有感情了……”他胸口不断起伏,像离水的鱼。
蓝雀溪听闻立马回身去尸体堆里找元凶,只看一把长剑附血,那血已经泛黑泛紫,她细细一闻,身子顿时一凛,道:“是鸩毒!”虽然,她刚才也被剑刺穿了肩膀,可因为她是百毒不侵体,所以只是受了伤,没有中毒。
西暮云闻言,身子一怔,灵魄像被抽掉了一般。
这时,巴桑七孔缓缓流出血来,瞳孔开始涣散,除了不死鸟所蕴育的金光和五彩……面前的人脸已经看不清。
真好啊……
有生之年,能看少主从寒冰里出来……
还能看到不死鸟在天上飞。
巴桑的脸上浮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接着任西暮云如何叫,他都听不到了。
眼下几人都没想到,修仙者的剑沾染剧毒,原是要对付那个设阵的女人,可没想到最后却害得了巴桑。
“巴桑……”西暮云小心翼翼出声,然则得到的是无声的回应,和那张熟悉却已经完全僵硬的脸。
“巴桑……”一切来得太快,他实在不能接受,眼前一黑,手撑着地面,想哭也哭不出来。他苦笑着,哽咽着,心想:如果,如果不是自己灵力未恢复,如果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债,巴桑怎么会死?
蓝雀溪见此,手捂着嘴巴,不觉也流下了眼泪。对于这种沉痛,朽骨拍了拍西暮云的肩膀,选择了默不作声。
这一天的月亮特别圆,风特别清爽,不死鸟冲破了阵术。
现实如一场梦,在西暮云从残破的小筑里,找到一件素白的袍服换上后,他将巴桑的尸体埋于竹林,久久不得离开。
他站于竹碑前,选择了野菊摆于他身前,道:“巴桑,这辈子,我做错了无数事情,唯一对的,便是结实了你。在寒冰里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有一天出来,一定要和你喝个宿醉。现在,这杯酒……”他哽咽将酒洒于坟前,坐于竹碑旁,身靠翠绿,抬头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婆娑的世界,竹叶斑驳,一点点碎银般的光,打在了他唇边莹亮的酒迹和眼角的泪滴上。
只道是:
心无助,留风中,此身谁料,义未还,人已去。空留酒盅,独饮哀伤。
南怡醒的时候,红规还没有醒,蓝雀溪的眼睛肿肿的,她以为是她瞧不得自己身上烂肉,所以郁闷。可没一会,她觉得怪怪的,西暮云不在,朽骨只是哀声叹气坐在廊上。
她心里疑惑,可没有人告诉她巴桑死的事情,这下也没觉得什么,还拍着朽骨的肩膀夸他这副尊荣格外的俊俏。这话要换做平日,朽骨听了一定会很开心,可巴桑死了,他心头被阴霾所布,只得寻了一些酒,自醉一番。
待朽骨情绪平复后,他告诉南怡小筑在她昏迷后发生的一切,除了巴桑死的事情。并告诉南怡等她精力恢复,红规也醒了,复原了她和蓝雀溪身上的伤口后就继续赶路。南怡默然点了点头,觉着无聊,手托着腮看红规睡了很久,脑筋一动,在小筑里找了个书篓,打算以后它精力一不足,就可以在新窝里睡觉。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又想搜罗点宝贝或者什么法器,可是除了一些字画和不值钱的罐子,她也实在挑不出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这下只得撕扯着自己残破的嫁衣,给红规做了一条被衾。
傍晚,西暮云回来了,身上有股酒气,南怡本来想和他打招呼,可是看到他眸子上的红血丝,这下到嘴边的话又塞了塞。
晚饭间,她忍不住,终于问了:“大仙,那个,你的……”
她还没说名字,西暮放下酒壶,跟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我吩咐巴桑去办点事情。这些日子,他都会不在。”说到不在的时候,西暮云,喉头微苦,然则,还是吞了下去。
蓝雀溪和朽骨听得西暮云的话,心头发酸,他们知道为何他不让提巴桑死的事情,他是怕说了,南怡胡思乱想,把错责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痛苦。
这之后,过了一天,红规便醒了。它醒的时候,也问到巴桑哥哥去哪里了,它不知道眼下问道“巴桑”两字,无疑是给几人添伤。
南怡精神很好,红规也跟着精神,自从红规认了南怡做主人后,它身上的精力就随着她的状态而不断变化。复原了二女伤口后,它虽然虚弱不少,可至少没有像以前一般昏沉下去。
第三日,西暮云去了竹林,和巴桑道别。
“巴桑,我得走了,我要送南怡出林,还要去寻那施术的女人。等我回来,我就把你送回东白山,让你回到你爹娘身边……”
他还记得破阵之前,那女人说的,总有一天会让南怡死在自己面前,他似乎能预感到,前面的路充满了危机,而他一定能在危机里替巴桑报仇。
道别后,他和朽骨带着南怡和蓝雀溪到了事先想好的路线,这个路线能最快的出林,但是会耗损他大量灵力,然则他希望南怡能避开危险,快点见到家人,所以并未顾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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