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猛然醒悟,明白了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登时脸『色』大变,急忙阻止拉拽绳索的士兵:“慢着!快把吴先生送拉上来!”
眼看就要落地的熊廷弼忽然停顿,紧接着像是过山车一样摇晃着迅速上升。
他大感惊讶,两手抓紧绳索稳住,昂起头向上大声喊话:“怎么回事?!”
在城下的索尼正担心这人下来辨认皇帝呢,忽然落到半空中又回去了,才安下心来。
熊廷弼被提了上来,头刚刚高过城墙就怒问:“干嘛把我拉上来?!”
秦良玉肃『色道:“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
熊廷弼虎着脸喝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越过城墙,秦良玉就命士兵把从吊篮里接出来。
熊廷弼大怒,站在吊篮里躲开伸出双手接他的士兵,冲着秦良玉怒道:“你不明白我就不出去!”
秦良玉脸『色』一紧,不紧不慢的:“先生,你一句话提醒了我。那皇帝是真的,你就会被金人扣留;皇帝是假,金人必然杀你灭口,所以你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去焉能辨别真假?”
秦良玉淡淡的神秘一笑,道:“我自有办法,请先生上来。”
“哦?”
熊廷弼两眼一亮,转怒为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一个鲤鱼跃龙门,单掌擎砖墙,轻松跃进城内。
“来看看,有什么好办法?”
他还未站稳,就急忙问道。
在城下等候答复的索尼眼见一人要下来又回去,又听到嘈杂的怒声,隐约感觉刚才要下来的人和上面的将领不和,搞不懂他们再搞什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后是假皇帝,时间不能拖的太长,否则夜长梦多,所以必须尽快诈明军开城。
“喂!城上的明军听着,快快打开城门迎接你们的皇帝!”他不耐烦的用力喊道,这一嗓子,几乎喊破了他的喉咙。
秦良玉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孤零零单骑在城下的索尼,高声叫道:“请将圣上请到前来,我等亲见圣上自然开门!”
索尼一听是女子声音,便知是大同总兵秦良玉,定睛而望,指着身后大声回道:“圣上就在我身后,快快开城门迎驾!”
“我要亲闻圣上口谕,否则绝不开门!”秦良玉断然回绝道。
索尼大怒,扬起马鞭指向『露』出脑袋的秦良玉大骂:“你一个女流之辈,幸得圣上提拔,皇恩浩『荡』,不思报君恩,陷主于危难而不救,大逆不道!再不开城门迎驾,我们很难保证你们皇帝的安全!”索尼一边大骂,一边暗道:就那个假皇帝的怂样,别没人认识,就让他来城下一开口就得『露』馅!
骂完,他转身怒气冲冲而回。
疑『惑』的熊廷弼大畅,秦良玉这招果然有用,让皇帝近前训话也一样能分辨真假,他自感惭愧,要不是她,估计这会儿不是被扣押就是身首异处了。
索尼迅速回到努尔哈赤面前禀报:“大汗,明军不上当,要皇帝亲自到城下训话!该怎么办?请大汗示下。”
努尔哈赤神『色』骇人,没有半点血『色』,两只鹰一般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城上的动静,对索尼的禀报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索尼见他如此这般,自知大汗心情不爽,凝结在心的郁怒之气未出,因而胆战心惊的不敢再重复请示。
努尔哈赤想出用”假皇帝诈城“的计策后就一直忐忑,担心城里有人认识皇帝,但他获得的情报,大同总兵是秦良玉,一个四川女土司,从未进京见过皇帝,其他官员更别能有这个机会和荣幸了,所以城内不会有人认识皇帝。可是,当他见到有人要缒城下来时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意识到,他失算了,城中有人认识皇帝,就是那个要缒城而下的人!
这意味着他的计策失败了!
久不见大汗示下,皇太极上前拱手敬道:“大汗,儿臣有一策,可将那假皇帝身上的甲胄脱下,带到城下任意,在原地鞭挞假皇帝。明人赢君辱臣死’之念,如此必能激将他们,或可开城就范!”
“噢,”努尔哈赤眉宇间忽然有了一丝闪动,倒吸一口气,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深邃的眼睛狡黠的转了一圈,嗯声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索尼,”
“奴才在!”
“就按皇太极的话去办!”
“遵命!”
索尼领命而去。
张三端坐在车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似有模有样的有几分气质,但两腿早就发软,连站起来的劲都没樱在这之前,早有人找过他,让他挺直了胸脯直视前方,要像一尊雕像一般不许『乱』动,否则在他身旁的金兵就会立即砍下他的脑袋,所以,他从金兵大营里出来始终保持这一种姿势一动不敢动,甚至眼睛不酸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索尼驱马到张三跟前,厉声对他喝道:“脱下衣甲!”
张三战战兢兢的,双目恐惧,脖子都僵硬的他艰难的转向他,颤声地:“将,将军,我不需要假扮皇帝了吗?”
“废什么话!”索尼一脸不耐烦的对撤旁的几名金兵命令道:“把他的衣甲扒下来!”
得令的金兵可不会心慈手软,上前就把他拖下马车,十分粗暴的扒下他身上的锦绣云龙明黄逆鳞甲,摘下抹金凤翅盔交给索尼。
索尼拿到手,叫上几名士兵,用长矛顶着抹金凤翅盔,将锦绣云龙明黄逆鳞甲披在马背上再度向大同城前而去。
站在城上的明军将士亲眼目睹“皇帝”被人拖下马车,又被扒下衣甲,登时个个火冒三丈,悲愤至极,熊廷弼也是难耐心中怒火,且不那皇帝是真是假,单这羞辱衣甲就足以激怒明军。
衣如其人,何况是帝王甲胄,羞辱甲胄就是羞辱皇帝本人!
索尼行至城前,隔着护城河举头而望,左手拿长矛顶着抹金凤翅盔高高举起,右手提溜着锦绣云龙明黄逆鳞甲,对城上『淫』笑道:“城上的明军听着,这是你们皇帝的头盔和铠甲,现在在我手上,你们想要拿回去就快开城门!”
着,他的右手一松开,锦绣云龙明黄逆鳞甲顺声而落掉到地上,跟随他而来的金兵见状急忙下马,狞笑的走到掉落在地上的衣甲踩踏起来,嘴里还不时的发出难听的『淫』笑声。
这是『裸』的践踏大明皇帝的威严!侮辱大明国威!
明军们终于忍不住了,大将领、校尉纷纷走到秦良玉面前请战,他们宁可出城与金兵死战也绝不受此大辱。
索尼这一招果然见效,城上已经有了嘈杂的声音,人人激奋,激将成功。
秦良玉阴沉着脸『色』,怒视城下,恨不得立即出城救出皇帝,她虽未见过皇帝真容,但她们家世代沐浴皇恩,对大明忠心耿耿,对皇帝更是无比敬仰,今逢国难,皇帝被俘,受尽金人,做臣子的怎能不顾大义?!
“传令!马步军瓮城集结,随我出城与金贼一战,营救圣驾!”
秦良玉锦州眉头大声命令道。
“末将遵命!”
早已怒火熊烧的众将齐声道。
“慢着!”
一声断喝,将他们阻挠下来。
众将不满的怒视他。
秦良玉阴沉着脸『色』对向熊廷弼,不悦的:“吴先生,‘君辱臣死’,圣上有难,你就不要阻止我们了!”
熊廷弼劝道:“夫人不可意气用事,金人狡诈,这是在故意激将您出城啊!您要出城不正随了金饶心意?!”
“那该怎么办?!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辱没我们?”
”这…”熊廷弼无话可辩,愕然半张着嘴无语。
秦良玉樱唇一抿,对众将含愤一甩大红披风,道:“走!随我出城迎战!”
熊廷弼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城而毫无办法阻拦,只能默默的闭上眼睛恨恨的自言自语:“大同完了!”
忽然,角楼上的哨兵猛然大声禀道:“将军,西面有狼烟升起!”
一声汇报,还未下城楼的秦良玉疑『惑』起来,西面有狼烟,那不是边关三堡的方向吗?现如今已被金人占领,怎么会有狼烟?莫非是…
努尔哈赤也注意到了西面的得胜堡方向,只见朗朗碧空之下,一缕青烟升起,细如『毛』发,但清晰可辨是狼烟。
狼烟升起,必有战事!
他心头猛然吃紧担忧起来,莫非有人偷袭得胜堡?
边关三堡守军总共只有三千多人,兵力单薄,万一有闪失,他的十万大军就成了瓮中之鳖,成困兽犹斗,不战自『乱』。边关三堡是他进退根本,关系重大,不能有任何闪失。努尔哈赤心急如焚的对皇太极命道:“快派人前去查探情况,速速来报!”
在得胜堡,朱由校率大军已达城下,城上金兵的面容都看的清清楚楚。
八千明军严整而待,随时攻城。
朱由校等待这一时刻很久了,是该给金人一个反击了。
“卢象升,按照朕告诉你的阵法,攻城!”朱由校对他命令道。
“遵旨!”
卢象升大手一挥,对前军大声道:“第一纵队,前进!”
第一纵队是两千火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挺进。两千火枪兵分成三排,举着火枪而行,让城上的金兵看的莫名其妙,他们看着明军手里拿着没见过的东西,甚是稀奇古怪,也没见过攻城的军队是整齐的前进,而不是『潮』水般的冲过来。
阿济格在城上看的也是纳闷,心想:明军这是要攻城吗?手中拿的什么破东西,连个盾牌刀枪都没有,怎么攻城?还整整齐齐的迈着步子靠近城堡,就不怕弓箭的『射』杀?
“弓箭手准备!”阿济格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