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同府行辕,卢象升刚刚到这里一日就接到了朱由校的密旨。连同圣旨发给他的还有一道密札。
密札是写给他和熊廷弼的,虽然不是大事,可也不是事。
卢象升找来熊廷弼,关上房门,将皇帝的密札给他看,并微笑的道:“大帅,圣上让您留在大同等待秦良玉,您就委屈在这里吧!”
熊廷弼翻开密札看了一遍,神『色』忽然暗淡,嘴巴轻微的抖动了一下,哀叹一口气,无奈的:“我是不存在的人,就不能跟你去宣府杀敌了,留在这里也好,省的让人认出我来给圣上添麻烦。”
卢象升不舍的轻声劝道:“大帅的哪里话,这是圣上出与保护您才不得不留您在这里呀!一旦和金兵开战,各路大军云集,难免没有人认出您,到时候辽东之事东窗事发,圣上想保您都难呐!”
熊廷弼将手中的密札合上,交还给卢象升,脸『色』一片苍茫,叹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正身?像是见不得光的鬼一样,见个人都得提防着。”
着,他潸然的滴下了几滴眼泪,静静的坐下半低着头默默的愣神。
这一年多来,他为了掩盖身份,很少和别人交往,也很少抛头『露』面,在征剿叛军奢崇明时也只和一些文武官员见过几次面,无大事基本不和他们谋面,以至许多人认为他是个怪人。不过,这种情况也的确很修养心『性』,他以前脾气火爆,喜欢骂人,不礼贤他人,在经略辽东的时候属下对他都十分畏惧,老远见到他就浑身打颤,现在好了,脾气磨没了,有火气也发不出来(关键是想发火没地方发),想骂人也没人可以让他骂,慢慢的就变得谦和了。
离京一年多了,也挺想家人,他现在宁可不做官也不要做没影身份”的人。
卢象升看着他的老上司黯然伤神,也为他伤感,便幽幽的劝:“熊帅,咱们做臣子的命都是圣上的,何况名节。为了国家大局,多少人死后连名字都没留下,想想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们,他们何尝不是七尺男儿?马革裹尸后,谁又记得他们是谁?”
熊廷弼抬头看了他一眼,愕然的愣了一下神,看的卢象升心里“咯噔”起来。
“哈哈……”
熊廷弼忽然大笑,惆怅的心情一下子爽朗,猛然起身,一双大如熊掌的手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欣然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呀!你的一番话的老夫一年的心结都打开了。的好,不管怎样,老夫毕竟还活着,比起那些无名的英雄们,我是幸阅多了。”
卢象升舒了一口气,“砰砰”的心跳平静了下来,他还以为错了话,熊大帅要反驳他“宁死不受辱,粉身碎骨也要青史留名”的话呢!
熊廷弼精神抖擞,和颜悦『色』的对卢象升:“战事紧,你不要在这里逗留,赶紧准备出发吧!老夫就照旨呆在这里了。”
“是!圣上让我把大炮留在大同镇,这二十门大炮就由您暂管了。”
“哦,没大炮怎么行?”熊廷弼疑道。大炮这玩意打仗的确是利器,威力之大平生未见,有它在战场上不管金兵多彪悍,一样是堆肉泥!
卢象升神秘的一笑,“熊帅放心,圣上又拨六千神机营、三十门大炮进驻宣化。这二十门大炮我带着行动不便,就不用了。嘿嘿……”
卢象升笑的是那样的开怀。
“怪不得呀!”熊廷弼讶然,“圣上是下了血本要和金兵大干一场呀!这一我等了许久了,要是能打败努尔哈赤,我也就有出头之日了!”
“是啊!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卢象升笑容满面的。
“好!既然如此,卢象升,你即刻率兵而行,不要耽误圣上大局!”
“是!属下遵命!”卢象升拱手敬道。
“嗯,我就不送你了,就在大同等候你们得胜凯旋!”
完,熊廷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开门离去。
卢象升望着离去的熊廷弼的背影,感觉有点不对劲,挠着头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不对呀!我是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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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袁崇焕接到朱由校的密旨,召集武将,命道:“祖大寿率精兵一万,入驻滦平,满桂领兵一万,进驻永平,山海关所部号旗仍张祖大寿、满桂旗号,各处营寨灯火不息,将不脱甲,马不离鞍,待命备战!”
“是!谨遵督师之命!众将目光锐利,神『色』坚毅的齐声拱手领命。
在川陕边界,秦良玉率领的八千白杆兵星夜兼程赶往大同镇设防,这是她第一次出川,也是朝廷第一次调动地方土司到边关重镇协防,她感到这是朝廷对他们的莫大信任和荣誉。
蒙古千里大草原上,数万八旗大军与漠南蒙古诸部联军浩浩『荡』『荡』地向西挺进,兵势极盛,在广阔、平坦的草原上偃旗息鼓,悄声的分三路进『逼』大同镇。行军途中严密封锁消息,并派两千兵马移至捕鱼儿海南西南三十里的乌刺堪设三座虚营,每日大张旗鼓三出三进演练,以『迷』『惑』明朝。
紫禁城乾清宫中,朱由校收到大同、宣化、滦平、永平等地密报,各路大军按计划就位,十几万大军对蓟州形成口袋之势,只等努尔哈赤到来。
塞外草原上,数路大军井然有序的向归化城挺进,而此时,明朝仍浑然不知危险正在步步『逼』近。
秦良玉进驻大同镇后,见到熊廷弼感到很惊讶,他们在平定西南奢崇明叛『乱』的时候打过交道,还是很熟悉的。几次军事会议让她切身的感受到他是有谋略之人,一直作为卢象升的幕僚而跟随左右,几乎形影不离,今日却把他留在大同让人很是意外,莫非是协助他设防?还有卢象升留下的二十门大炮,这可是好东西,做梦都想有几门。
熊廷弼见到秦良玉,笑呵呵拜见道:“吴谋不才,被卢大帅嫌弃留在了大同,还望夫人不要嫌弃,赏在下一口饭吃。”
“吴先生客气了,”秦良玉回敬道:“您是尊贵之人,大帅留您相助与我,实属在下荣幸。”
熊廷弼脸『色』一红,不好意思的惭愧道:“夫人高看吴谋了,我一介白衣,无官无职的,能得到您们的照顾已是万幸了。唉,吴谋今生能在这里苟且就知足了,以后还需夫人不厌其烦。”
秦良玉没听懂他后面的一句话,感觉怪怪的,她虽然和他接触过,但是没有深交,并不了解其人,她和其他将领曾私下议论过吴先生,一致认为他是有故事的人。
“先生,秦谋蒙圣上隆恩,进驻大同镇,这里是西北重镇,北御蒙古,拱卫京师,秦某到此重地深感惶恐,不知您有何指教助我?”
熊廷弼拱手敬拜道:“吴某不敢。圣上调防宣化、大同两镇,增兵固防,看来是有一场大战就要来了,战场估计就是宣大、蓟辽四镇。努尔哈赤西征察哈尔,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可能是借着西征的名义南下侵明。圣上之意,金兵是从喜峰口突破入关,但吴某认为大同也有可能会成为金兵的选择。所以,为防万一,”熊廷弼顿了顿,略一沉思,接着道:“大同府深挖护城河,加固城墙,备器械,卢帅留下的二十门火炮越北定门十门,以防不测,剩下十门灾阳和门,防止金兵从喜峰口突破入关西向大同。宏赐堡、镇川堡、得胜堡、镇河堡是拱卫大同府的要塞,要增兵设防,我建议,即刻起招募边民,实行保甲,军民合一,增派哨所,塞外之民尽数内迁,城内储粮备战。”
秦良玉点头应道:“好,就依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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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接任大同防务,依照熊廷弼的建议增设边防,然而,她的时间紧迫,努尔哈赤的时间更是不等人。
八旗及蒙古兵顿时骑兵,进军速度很快,不几日便已悄然到达大同镇的宏赐堡。
宏赐堡是宣大防线中的一座堡垒,是大明北御蒙古骑兵的一道有力屏障。此堡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是大同镇的关节点,直接关系到大同镇城的安危。
秦良玉的军令下达到宏赐堡守将刘明的手上,不屑的嗤之以鼻,“哼!一个土司女将也来对我指手画脚,也不知道朝廷犯了哪门子邪,让个女的来接管大同总兵!”
“将军,咱们还是心的好,这毕竟是军令呀!”
他的一个手下心翼翼的劝道。
“哼!我只是没上战场,要不然怎能让一个女的建功立业?!”刘明将秦良玉的手令扔给他,“你去看着办吧!”
正着,一个兵惊慌的从外奔到他跟前,一脸惊骇之『色』,颤抖的禀报:“将,将军,城外发现大批来历不明的军队。”
“什么?”刘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来历不明?什么军队?是蒙古兵吗?”
“的没见过,他们的兵服很特别,有好几种颜『色』,黄的,白的,蓝的,还有红的……”
不等兵完,刘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敢相信的脱口而出,“是金人!快,点狼烟!上城!”
宏赐堡外,金兵前锋主将阿敏抬眼忘了一眼宏赐堡,只见城上的一处角楼升起一股狼烟,浓浓滚滚的而上升起。
“哼!这个时候才想起放狼烟,晚了吧!”阿敏不屑的用手中的马鞭扬起指了指前方的城堡,对属下:“给你们两个时辰攻下此城,太阳落山之前我要让大汗在此歇息!”
数声号角声响起,万人金兵扬起手中的兵器,杀向前方的宏赐堡。
明金大战从此刻正是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