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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京城百姓回想起那场祸乱,仍是心有余悸。
太子举兵谋反,昭王控制了其母废后姜氏以此牵制,双方交战近半年,最终以废太子齐睿败逃而告终。
而失踪多日的徽元帝,竟被关在皇宫天牢之中。据传,被接出来的时候,已是油尽灯枯之症。
徽元帝殁后,昭王齐昱登基,封右相沈清浊之女沈兮为妃,大赦天下三月。
定有人会问,堂堂太子为何要举兵谋反,等徽元帝百年之后,这天下江山不就是他的吗?
可若是,徽元帝心中的太子人选已经出现了变动呢?
据太医院院正严辅所言,姜氏长期给徽元帝服用药物,慢慢侵蚀他的身体,等他虚弱的动不了了,便将其关押起来,打算将这一切都推到昭王身上,好判他一个谋逆之罪。
只是万万不曾想到……
是啊,万万不曾想到。
灰白的头发散乱下来,身上仍是穿着凤袍,虽不复当年的仪态万芳,只是多年的气韵仍在。此刻姜氏挺直了背脊坐在边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沈兮,眼神却狠厉似厉鬼。
时值盛夏,天牢里面却阴冷的厉害。沈兮经过先前的一场大病,身子愈发虚弱,以手抵唇轻轻咳了两声。
采薇立刻替她顺了顺气,从身后宫女那接了杯茶给她,“小姐,这里阴冷,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沈兮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如雪,只有唇上微微染着殷红。
“你还是不打算说?”
姜氏讽刺一笑,“你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多问。”
“为什么?”面对眼前的杀母仇人,心中痛恨之余却实在不明白,她们之间无冤无仇,为何却要痛下杀手。
姜氏低低一笑,声音凄怆,“为什么?就凭陛下本想立她为妃。”
“你说什么?”沈兮脚下一软,整个人仿佛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采薇身上。
采薇急忙将她扶住,立刻就要命人去唤严辅。
沈兮挥了挥手,眼神定定望着姜氏,“我想知道前因后果。”
姜氏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都说你与你母亲像,只是本宫印象当中的如锦比你要更美几分。”
“她来自异域,笑起来与中原女子不同,明媚大方。陛下那时的眼神本宫至今都记得,那样的情深从未见过。”
她的每一句话都足以令在场的人心惊肉跳,那段往事,帝后之间的秘辛,就这么赤.裸地暴露在世人面前。
“可是生的再好看有什么用,终究是一抔黄土。”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温雅端庄,好像仍是那个权掌后宫的女人。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兮跟前,“郑雪乔做的所有事本宫知道的一清二楚,本宫就想看看,究竟要用多久,能让你,她唯一的骨血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结果,着实令人失望。”
其实她本未失望,前世的自己死在东宫的滔天火焰之中。
面对这样的过往,沈兮却显得格外冷静,“还有吗?”
姜氏似是不满她的反应,微蹙着眉,“你便不好奇,沈清浊知不知这段往事?”
沈兮却是笑了,苍白之余却是云淡风轻,“我母亲喜欢的人不是父亲。”
她这话令姜氏心中瞬间一紧,又听她道:“也不会是先帝。父亲于母亲,有救命相护之恩,所以才会有沈兮。而先帝于她,却是与恶鬼无异,一面觊觎族中机密,一面又觊觎她的美貌,这样的男人,着实令人作呕。”
“你!”
姜后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气急攻心之下,一口气梗在喉间不上不下,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沈兮淡淡吩咐道:“叫个太医来瞧瞧,别叫她死了。”
立刻有小宫女得令出去了,沈兮也不再停留,扶着采薇的手离开了这个肮脏血腥的地方。
齐昱虽只是封她为妃,只是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人,这一点教沈兮很是感动,一个男人能守着一个女人,太难了。
因为新帝登基、朝代更迭,齐昱平日里格外忙碌,这日过了戌时才回来。
见沈兮正望着窗外明月发呆,上前便将人揽进怀里,“不是说了,别等我回来吗。”边说着边将打开的窗户关上。
沈兮身子弱,吹不得风。
她轻轻向后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今日我去见了姜后。”
听见此人,齐昱的眉头微不可绝的蹙紧,“她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说了些往事。说起来,你将她关了这么久,可想好怎么处置她了?”
齐昱揽着她往内室走,“这些事,你无需操心,你只需好好养着就是。”
沈兮的命虽然是救回来了,只是终究伤了根,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生怕她磕着、碰着,万一有个不好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阿箩在院子里玩了一天,此刻玩累了,叼着沛姨给的小鱼从屋外回来,正巧和齐昱打了个照面,脚步生生顿住,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跑。
“你瞧阿箩现在见你都害怕。”沈兮也是被它逗乐了,自从严辅放了一次它的血,它现在见了严辅和齐昱定是要躲得远远的。
齐昱也是很无奈,但若再来一次,他仍会舍弃一切去救沈兮,包括他自己。
因为废太子谋反一事,京中许多世家都收到牵连,齐昱以血腥手段肃清了对手,当头的便是左相姜裴桢。府中男子皆被斩首,女眷充为军.妓。
因姜秋南弃暗投明,便赦免了他的死罪,流放边疆,永不许回朝。而姜月离,却在出事后再未有人见过,有人说是投湖了,有人说是跟着姜秋南走了,但到底如何,无人知晓。
一时之间朝纲震动,但凡有不臣之心的皆被齐昱或明或暗的处理了。新帝手段铁血,以极快的速度重新整顿了朝纲,一扫前朝的颓靡。
日子就这么不痛不痒的过着,唯一能让沈兮觉得有些鲜活气息的就只有卫青遥和公孙未知这对宝货。
公孙未知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前几日进宫请齐昱给他和卫青遥赐婚。卫青遥追了他这么久,沈兮想来想去这都该是桩美事,哪成想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也犯了什么病,死活不同意,说是齐昱若是下旨,她便从城墙上跳下去。
这几日沈兮光看他们两这你来我往的斗法就觉得这日子其乐无穷,也是越发好奇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还未等她找来卫青遥探听一二,宫中却是出了桩大事。
她这个后宫唯一的嫔妃有喜了,皇室有后,合该是桩大喜事,只是宫中上下却都乐不出来。
因为有孕在身,她的性子越发懒散,整日窝在塌上不愿动弹。
“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沈兮睁开困顿的眼,就见齐昱着了常服坐在她身边,奇怪道:“你这几日都不用上朝吗?”
齐昱伸手将她从塌上扶了起来,顺手给她披了件斗篷,亲昵地在她鼻尖上点了点,责怪道:“你不是答应严太医要日日活动的吗?我一不看着就懒成这样。”眼里深藏着叫人心碎的忧伤。
只是沈兮迷迷糊糊的也发现不了,顺着他的力气从塌上下来,整个人虚软没有力气,全身力量都依靠在齐昱身上。
不由想起前几日严辅对他说的话,“这一胎怀的极其不容易,娘娘身子弱,虽然怀上了却很那保住,即使保住了,怕也很难顺产。”
那一刻,一句“那便不生了”差点脱口而出,只是在看见沈兮面上的期待和喜悦时生生止住了。
她的眼里蕴着喜悦,她说:“阿昱,我想生下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只听见自己问,“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陪你一世,但是他可以。”
那一刻齐昱知道,她已经打定了注意。可是他所想要的生活,不是孤独地站在权利顶峰,而是夜晚归来时,能看见她甜美温婉的笑意,轻轻听她说一句,“你回来啦。”
而这个孩子,注定会夺走他的梦想。
随着孩子在她身体里生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这几日更是整日昏睡。齐昱着急上火,找了严辅过来却是迟迟未开口。
严辅看他模样便知他想做什么,微微叹了口气,“您可想好了?若是滑胎,娘娘性命虽可保住,只是身体会更差,怕也就几年的光阴。”
“若是留下呢,她……”
“大约孩子出生,她的命便也尽了罢。”
随着严辅话音落下,齐昱手下的桌案碎成了渣滓,手心柔嫩的皮肤被木刺扎穿,鲜红的血染红了桌案的断口。
他的眼神带着坚毅,恍如当日下令攻破城门时的模样,一字一句清晰地从他口中说出,“朕要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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