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美超凡的目力让上九门很是嫉妒,陈家声不知何时把赞普的匕首再次握在手中。他是听说目的地越来越近,想着不能放松警惕。路上的灌木不高,时不时有荆棘漫绕和毒草挡道。
陈家声把几人的分工重新安排了一下:董百川走前面,挥舞八卦方天画戟披荆斩草,用八卦掌开路,赞普居中,由他身后保护赞普的安全,李桂持如意金钢叉在最后戒备豺狼虎豹猛兽的尾随。凌乱美随意。随意的意思其实是武功太好,不好安排,或安排不下去,没资格安排。走最前面最后面都可以,走不走都随意,他倒也落落大方。但他心里知道,若论武功,是不是该凌乱美保护囊日赞普呢?这一点他装聋作哑,略过不提。
赞普不再计较,计较也没有用,不如痛痛快快地接受。这从火井下来的一路,如不是死神凌乱美艺高人胆大,那早已死翘翘,阎王都见过无数回了吧,那还能这样安步当车,坦然地前行呢?
——活着就好!
上九门不过是宵小之辈,是连下九门的老头子都不如吧?
队伍就这么着组成了,凌乱美也乐得在后面清净。好在这一路狗尾巴草颇多,可与他作伴,沦落天涯的同病相怜。他随手一扯,狗尾巴的草芯被扯脱一飞到了凌乱美的嘴里,涩甜的味道充塞唇齿,脖子一仰,歌喉的声音一甩而出:
——“毛茸茸的狗尾巴,你才是最大的大侠,天涯海角都不怕,风吹到哪儿,你就在哪安家......
绿茸茸的狗尾巴,不做当红的小龙虾,静静盛开在泥巴,雨下到哪儿,你就在哪发芽......?”
凌乱美的歌声招致上九门的强烈不满,他们可从来没听过这么唱曲儿的的,没有谁是这么唱的。教坊青楼的丫头可都不是这么唱额,于是都在琢磨,这杂种唱的是哪路仙歌。不过遇着哈欠连天,正好想打瞌睡,用这声音来吓吓瞌睡还是不错,因此才没有找凌乱美的麻烦,大动干戈。
糊涂大师不在,凌乱美接着把糊涂大师说的的那一段唱完:
“狗尾巴,不说话不代表是哑巴,你不要说它傻,我才说你瓜......”
凌乱美的一段:
“你我都是狗尾巴的种子,都是野生的天使,堕落的天使,哭泣的孩子......”
凌乱美在最后自由自在,手舞足蹈,脱离困境的喜悦充盈心间。这首《狗尾巴大侠》在死人垭和糊涂大师战胜贡嘎十二骑后随意的起兴之作,这是唱起来竟是那么亲切。他是有点想念留在塔公小镇的糊涂大师等一帮人了,心里默念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这里的事情没一个谱儿,怎样才能通知到他们往贡嘎岭赶去呢?
他反复吟唱着,歌声在泛着雪光和曙光的鱼肚白山涧回荡,回声辽远,是否可传到贡嘎岭呢?
上九门虽然不喜这歌声,但听到最后都默不作声,不再想胡言乱语指指点点了,似乎有那么一句触动了心底的一点什么,渐渐潮湿起来。
惯跑江湖的人,一路风雨颠簸,刀剑飘零,饥饱无常,死生难测,和狗尾巴有何区别?他们奢望着和狗尾巴一样,有顽强无比的生命力才好,十二条命,条条命硬如精钢。打不怕,杀不死,逍遥游。
这是哪门子的一种歌曲?这是现目前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回事,可谁能回答上九门。这是凌乱美和糊涂大师作曲填词的曲牌,来龙去脉只有他们最清楚,意境他们自己最懂得,最能有切身体会。
有些酒寡人独酌才后劲霸道,有些水一人喝最清冽,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有些心情只能一个人回甘。
有歌声的陪伴,旅途就不那么寂寞无聊了,越走精神头越足。
寂静地翻过悬崖,然后是绵绵地下坡,下到一个小平原。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还是走得跌跌撞撞。乱花渐欲迷人眼,花草是多了起来,尽管秋天已到,但秋天有秋天的花儿。
囊日赞普的情绪高涨,丝毫不把上九门四爷的为难当做一回事,有时竟欢快地一路小跑。四爷陈家声也不顾年迈,跟着他一起小跑。都不善于走高原路,临时开辟出的,路基不稳,细碎石子好多,细细碎碎的塌陷,走下来累得够呛。嘴里哼着的好像凌乱美刚才的唱的调门,“咿咿呀呀”地叫唤,也不知是唱的什么劲。
路越往下走,好似要走到地心深处,上九门是越走越怕,还有赞普时不时的非常之举。
凌乱美走走停停跟在他们身后,马上就快见到神奇的美人谷,他的心里怎能不为之激动不安。他想着美人谷和八美庄园的关系?美人谷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靠什么东西为生?她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都是女人家,还是女人居多,男人是否随随便便九妻十妾就可尽享艳福?怎么与外界保持联络?她们是年轻人还是老太婆?如此年纪轻轻怎么不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就甘心这样呆在这里一生一世么?美人血和进入香旦拉堪舆之地有何具体的关联?
等等!.......
这些有趣好奇的疑问纠缠着他,恨不得马上到达美人谷的大门前,一一解开。说不定还能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他俨然就是她们的盖世英雄,男人谁不想做盖世英雄,傻子都想!
还有最重要的是婵儿命在旦夕,解药朝不保夕,到香旦拉似乎才是唯一最正确的道路。这个是他的隐痛,他也一直坚守不离,不忘初心
去香旦拉,必经美人谷,还有贡嘎岭大扎西的那一关。
在赞普的带动下,凌乱美穿着绿色藤衣在山间小路跳跃奔跑,一闪而过。刚穿上还不太习惯,后来就与赤身裸体融为一体了,居然是那么的舒服自在,好像这件衣服天生就是为他准备来着。
其实也有弊端,本是他粗制滥造,随手编就,后来经过火井一燎,现在连丑都遮不上了,只得边走边看,找一些宽大厚实的树叶塞进藤条打补丁。好在一路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有慢慢是到美人谷边缘的迹象,凌乱美的心中不禁慌乱起来,就这样是不太好见人啊,无论如何要搞件体面的衣服穿穿。
想着马上会有人烟,有人烟再怎么着,会有布庄,就是买匹布缠身也好过现在。这样才好见人,特别是年轻貌美的丽人。他一贯是个讲究人,好的是面子,这样简陋太不合适了。
鸟语花香的的道路并没有走多久,囊日赞普的眉头越锁越紧,连成了一条线。他不说话,都急着赶路,想着起码要在天黑之前到达美人谷,。乱美和四爷陈家声共同发现了赞普大人心事,都在揣摩是怎么一回事。
鸟语花香中阴森森的气感越来越强烈,温煦的和风中深藏着不一般的杀机,路越来越平坦,好似康庄大道。大家穿行中的衣袂破空竟然听不到太大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前面是大片俄色树环绕,那是美人谷的俄色古茶园。”赞普介绍道。
“那就是要到了?”陈家声问道。
大家一扫疲惫,眼中露出喜色。这么长远的跋涉终于可以到尽头了,能不高兴么?
“唉,不要怪我扫大家的兴致,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凌乱美叹息着说道。
大家停下脚步,在一排白杨树前,把目光齐齐向他看过去,等着赞普说出大家心中一致的疑惑。凌乱美想问点什么,惶惶地憋了半天一个屁都没放出来。他闷闷不乐地不知道怎么总结。
“你们想想,这里原本一路都是有各种小动物出没,为么走了半天,越到美人谷越是稀少,甚至都看不见踪影了呢?为么......”
赞普的眼神涣散无力。
“都被美人谷的人吃了不成......”董百川大声道。
“她们好多人好多年都吃素了。”赞普解释道。
陈家声沉吟着推测道:“难不成还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我还知道贺兰山波斯遗民古兰教的人对此很感兴趣,中原前前后后来的人就不计其数。”
赞普道:“气氛不同.....”
“气场,气感吧......有腥味?”凌乱美斟酌补充道。
“还是要快点走到近前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加油共勉吧!”陈家声难得的为众人鼓劲说。
崎岖之路越到最后越需要相互扶持,这时候善恶的界限不太明白,为了梦中的光辉岁月,共同携手前行力量才会更大些,尽管不是手握手,但手心感传来的温暖像是闪电一样,增强你的信心,那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概念了。
“哇,那是什么?”凌乱美惊呼着把手指向空中问道。
乌鸦。
乌鸦!
秃鹫。
秃鹫!
......
一只,
两只,
三只,
!......
一只,
两只。
三只!!
!......
一群!
两群!!
三群!!!
一群群。。。
......
黑压压,影幢幢,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这些小家伙大家伙展开翅膀,喜滋滋地朝一个地方飞去,是去赴一个不见不散的盛宴吗?暗影遮天蔽地,日月无光。没有风,死寂。
黑色的,褐色的翅膀扇出的风味,是死亡的味道,血腥浓重腐臭,沉积万年的乖戾之气笼罩着大地,逼视着这一片青天,澄澈的蓝天被玷污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