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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此情势危急,糊涂大师高声地责备道:“你个傻逼是不想骑马去八美牧场吗?想乘神鹰去?不作不会死啊!”
凌乱美才不管,随高就低,凝神以对。
神鹰竟不服气,一头向河里扎去!凌乱美一惊,感慨如不是秋天,他定会随着神鹰下水畅游一番。不过湿漉漉地骑马还是不便,也不舒服。玩耍的性子收敛,手一探,屈身双足一蹬,这才从神鹰身上跃下来,向岸边掠过来,“啪”地落在马背上。
神鹰见凌乱美下去了,它一转头,并没有真的跃下水去,一忽溜地向上拔升,冲上蓝天走了。
凌乱美望着神鹰苦笑,道:“原来你也怕秋水啊,确实,秋水寒心!”
糊涂问仔细地上上下下凑着凌乱美道:“可舒服?”
“你说呢?拉风不?”
“够拉风的啊!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糊涂撅着嘴道。
“拉风就好。”
两人先是遛马慢跑着向垭口上走去,翻过垭口下坡时看见一棵老树上刻着三个大字:死人垭。
凌乱美打量着,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是死人垭,天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换做是我,也会选这里伏击。”他在想为什么早没看见,早作准备,让贡嘎十二骑占了先机。
两人再回望这里一眼,只有风轻轻地吹,树叶簌簌地响,什么都没有留下,何曾留下过什么。
一扯缰绳,一夹马肚,再拍屁股,两骑‘得得得’绝尘而去。
大道上腾起黄沙漫天,滚滚黄烟,含着远山枯黄的草,天地一色。
马瘦了,它尚有跑累的时候,人呢?
人是否有断肠的时候?
天涯。
雨夜。
2
贡嘎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翻过贡嘎岭才能进入蓝月峡谷。传说蓝月峡谷的月亮是蓝色的,天是金碧辉煌的。他是佛教二十四圣地的第十一位,三怙主雪山环绕着这块宝地,把蓝月峡谷囊括其中。
可爱的格桑花已经凋谢,这个季节该开的花都没有了。只有忘得见远处的雪花在蓝天的倒映下,特别圣洁美丽,还有悬崖冰川上倒挂着的冰花。
猴子,野猪,水獭,獐子,野鸡等等都进山了,要不觅食,要不冬眠,不再出来和人畜玩耍。山谷里有暖和的地带。
要说,这是个值得批评的秋天,落寞的季节。
除了奢侈的阳光,什么都没有。
寺院的喇嘛和老百姓一起转经,金黄色的转经筒在烈日下熠熠闪光。
有叫花子在寺院大门口四大皆空地晒着太阳,天底下的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逻辑:做一天叫花子,晒一天太阳。他们没钱,或者说晒一晒可以名正言顺的不给钱,而阳光恰好免费。
是不是应该说叫花子就是向阳花?
贫穷的精神,穷人的信仰。
这是条小得不能再小,窄得不能再窄得小街,在八美庄园之前,八美庄园在贡嘎岭之前,更恰当的说三足鼎立的阵型分布排列。
塔公小镇。
三五客栈,一家藏药铺,一家屠宰铺,一二家饭馆,一家杂货店,还有驿站的马匹和驿丞老爷包公似的黑脸。
也有一些迷宫似的岔巷蔓延,不知道通到哪里,但有一共同的特点,到处是牛粪,下雨时就会泥泞不堪。
还有一件奇特的事,没有像样的茅房,那么他们方便的时候怎么进行的呢?
到大自然中去,到天地间去!
不像样的茅厕还不如到外面去解决痛快。
比起赌城的风物来,确实差得太远太远,繁华与萧条高下立判。
还有两样东西也是这里有的,一个是牌局,还有一个是青楼,都是极简陋而已。
这两个下处在这里都叫黑屋子。说是黑屋子,真是白天黑乎乎的,跟监狱没什么两样。
很显然,普通老百姓不待见,对于不普通的的人来说,就是稀罕的宝贝了。
——黑色的幸福。
上九门的哀兵残将们一干人在董百川和陈家声的带领下,就暂时驻扎在这里养精蓄锐,好整以暇。他们一边研究《香旦拉堪舆图》,一边喝酥油茶。
董百川身中施然的狼刺,拔刺后,精心调理之下,已经逐渐痊愈。他的心情也出奇地开朗。
去蓝月峡谷不是容易的事,打箭炉的土司就没有接这个活,还说在吐蕃没有人会接这个活儿,按他们的意思,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死活。向导也找了七八个,一听说去蓝月峡谷,都推辞了,这事就搁置下来没有头绪。
他们对蓝月峡谷有畏惧之心,说以前去过的人都没回来过。有人说是飞升去了极乐世界,有人说是被土匪干掉,洗劫一空,有人干脆说是入了土匪窝子,做了土匪,还有人说是被残暴的猿人掳掠,更有骇人听闻者,说是里面住着美艳无比的魔女,专门搜寻精壮的喜欢探险的男人为妃,在里面生儿育女,最后以他们为食。
虽说有些不怕死的人跃跃欲试,可那个女人都不愿意自己守寡,让男人成为祭品,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说得活灵活现,好像都亲身经历过一样,证据确凿。其实谁都知道,去过的人哪有活着回来过,只当他是被香旦拉的魔女提前转世了。
陈家声和董百川把这些材料都召集门人记录下来,弃其糟粕取其精华,以备不时之需,整日整日地琢磨研究,找寻可疑之处。
年轻的弟子们怎么能耐得住寂寞,有的是精力旺盛的人。黑屋子就都被他们的人霸占了。身处异国他乡,两位掌门也不好说什么,还有形意李五爷过世,人手本就不够,不能再因此损兵折将,伤了和气。
这基本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地方,当地人就把他们收入的大部分随喜给寺庙,只留一小部分作为生活必需。
就在徒弟们乐不思蜀的时候,他们与人争执斗殴的时候被打死一人。有人说杀人者是贡嘎岭上雪山阿哥处来的,凶手瞬间就跑掉,但老板还帮忙掩护隐瞒,都是本地人维护本地人的权益,相互偏袒。
死的人也是形意门下,李能的大弟子李桂气不过,他怒道:“想不到形意点子这么背,到了这穷乡僻壤还有人欺负,老板也帮他们他们说话。我们天天在赌局花钱如流水,他却不知好歹,胳膊往外拐。今天非要上贡嘎岭讨个说法。我们是迟早要去的不是,事不宜迟,还不如就现在呢!”
他气不过师父不明不白地走了,现在又被误干掉一人,气不打一处来,门下人受其煽动,说着说着就要去贡嘎岭找大扎西讨个说法。如果不是陈家声和董百川挡住的话,那么形意门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动身前往在路上了。
董百川望着门外的一闪而过的小孩子,道:“现在我才知道,我们的真正对手不是别人,就是大扎西,他才是最大的祸害,要进入香旦拉他是第一块硬骨头!”
这里的小孩子对外来人有着天生的好奇,假装不经意经过,实则是想看看这些陌生人,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家声放一些糕点和糖果在门口,示意他们来拿,然后走开。有人在的时候,没人敢来,等你一转身就有蓬头垢面的泥人儿过来试探着取,等确认安全以后是一窝蜂。他们都是附近牧民的孩子。
“这是和当地土著搞好关系的方式之一。”陈家声沉吟着道。
日子在波澜不惊中流逝,可他们的心像被猫抓着一样,猫爪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