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乱美和老糊涂跟着花子会的几人去了一条小街。
凌乱美突然扭头对老糊涂道：“你没看出来？”
糊涂懵道：“看出什么？”
“蹊跷，外婆蹄花的蹊跷！”
“有问题？下毒啦？没有啊，我小心检查过。”
“不是，他们是探子，蹄花摊是真正的蹄花摊，可他们是从别人手里转让过来的。?”
“哦！？倒没觉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狼毫！我看见了一撮狼毫从他们怀里露出来，他们瞧我看见就往里面塞了塞。”
“狼毫？”
“是的，狼毫如果不是鼎鼎大名的湖州笔庄??做笔用，他们拿来干嘛？”
“他们拿来干嘛？对呀，就是做衣服也硌人，远不如狗毛羊毛都不如。你的意思......”
“没意思，还不快去，我们分头行动啰，小心?啦！”凌乱美嘱咐道。
老糊涂胖是胖了点，可胖得很漂亮，肥而不腻，半肥半瘦。更难能可贵的是速度不慢，他得跟上外婆蹄花的独轮车。那么快的速度是不是胖人的惯性使然？
不解！
只是说跟上的当儿，他果然就跟上了。老婆子已坐在独轮车上，老汉儿在“嗨哟嗨哟”推车，车不慢，真正的老人哪有这样的干劲？这充分证明了凌乱美的判断，老糊涂想不明白的是两人事都办完了，为什么不把独轮车扔了利索，难道这车也有蹊跷不成？
凌乱美则尾随花子会三兄弟七弯八拐入了一处大户人家的院落。
大红灯笼高高挂。
挂大红灯笼是身份的象征，有大红灯笼的地方通常都有喜庆，吉祥和安康。
——“红杏别馆”
新贴的窗纸，新刷的墙壁，新换的灯笼，新替的窗幔，新的蚕丝被锦罗帐......
什么都是新的，差就差一对新人了。如同新郎新娘的洞房，不！新浪新娘的洞房也没这么好，三十六教坊舍得花钱，是三点红母仪丹舍得花钱。
“有投入才会有回报，投入多大，回报多大......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母姨微笑着道。
红杏别馆是教坊临时租赁布置的寓所，与赌城无二。只是就这段时间的收益可当得平日几月的利润，她们怎舍得错过，她们不会不来。她们不来，还是有别的人来，不仅要来，还要挑选精兵强将。
花子会的哥几个进去选好房间后，就闭门不出。凌乱美不想当灯盏，料想他们寻欢作乐无暇顾及，不会多?聊江湖事，决定先四处看看，教坊的布局不说轻车熟路，那也是熟悉的。
四处看看的意思不是说，他刻意准备去看看波波姑娘。波波当然是个好姑娘，顶好的姑娘，顶好顶好的好姑娘。
此处如还是由波波坐镇，打个招呼未尝不可，说不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先打个招呼总是好的，麻烦人的事事到临头再说，就不好了。凌乱美自我安慰，也可以问问她铃医扁春方的近况，说不定就会发掘出新的线索，为夏婵找到解药。想到这，他略觉安慰。
人想犯错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充分的籍口，无数不在场的证据，最后焚尸灭迹，破坏作案现场。这也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见到她，就是打个招呼，打个招呼而已，别多想！”他叮嘱自己道。
上次赌城“藏娇阁”一别，回想起来，时间过得真快，竟有这么久不曾相见。不见不见就真的忘了，看来人还是敌不过时空之距啊。
江湖人是寂寞人，也是孤独人，是粗人，也是细人。一直想拼命往上爬，在没有路的窘境，欲做人上人，最后弄得里外不是人，成为可怜人——简直就是可怜虫。
“你不是哥，那会懂哥的传说？”
深涧幽壑，自然寂寞；
临风玉树，自然孤独。
凌乱美是江湖人，他的日子并不好过，看着光鲜亮丽装逼酷。比如说在这样的而冷雨夜里，别人双双对光明正大的滚被窝，你还在屋顶放风，窗下听声，院外站岗，走廊放哨，还见不得人偷偷摸摸。
你会作何感想？
寂寞和孤独是不是双头蛇一样啮噬着你脆弱的心智？
你会发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守在？
无言以对！？好吧，你选择沉默。
最后的最后，双头蛇会猝不及防把你给一口吞噬掉。你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可能就是一条捆绑陶瓷酒坛的酒绳，一条妹子发髻的红丝带，一把剑的剑穗，一个知己的半截断弦。
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他真的可救你的命，驱赶走要命的蛇。
——“请原谅我的庸俗！?”
2
波波的住所通常都在?顶楼的小间，心里吃不准是什么东西在怂恿他一定要先去看看。对于他来说，找到波波并不是难事，他上下徘徊，相见又怕遇见。虽然三十六教坊的护院武师很不错，逊色就不会跻身武虎上将“万花丛中三点红”了，母姨的功夫自是了得，运作也更为了得。
按说?三十六教坊的生意如同夏雪的春风赌坊，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怎能入选代表正能量的如日中天“武虎上将”？夏雪棋差一着，差了底下的活动运作，一着就差了许多，十万八千里。所以三十六教坊能一枝独秀，红透半边天，深得宠幸。
母姨能成功，足以证明她的手腕高明了得?，是一个有智慧的人。
在可能的见面之前，凌乱美理理三千烦恼丝，干洗了一把脸，让自己脸色红润精神，检查一下眼角有无黄眼屎，不要去当个现世宝，把衣服的褶皱拉开抹平。摸摸槟榔——槟榔是送给女孩的小礼物，去除口臭的好东东，是免除尴尬的良药，是危急时垂手可得的武器。不能落下，去见漂亮可爱的女人前，注意仪容仪表，我们的凌先生深谙此道。
每个房间的灯都亮着，团团圆圆，已经满了。??但是还有馆外的千家万户，千家万户被掏空了吧？落差由此体现，世间事难得圆满，往往顾此失彼。
依照以往的经验，坊主一定是住在最高最僻静的房间，这样便于掌控全局，运筹帷幄。
现在几乎是一晚上最忙的时候，老板忙，美女们忙，顾客也忙。忙着微笑，忙着喝花酒，忙着划拳，忙着碾压床单，碾压受伤人的心。
夜已深，酒已酣，人合一。
红杏别馆是藏娇阁临时的一处分馆，为了侠集问道大会布置的秋兴野游之处。
凌乱美想急于见到波波，又怕见着，他挨个房间巡视，仿佛守夜人的巡礼，仿佛那送子娘娘检阅人间。
波波只是一个故人，看看故人有什么不对？婵儿病的厉害，可他父亲不爱见我们，只是想为她看能不能寻到好药。他安慰自己。
最亮的地方，最高的楼，最香的巢。
波波呆坐在房里，什么都没干，就是发呆。有时候发呆也是好玩的一件事，你会呆到很空灵。如是年少，你体会到刹那芳华的宝贵；如是迟暮，你就回味那青涩懵懂。或许两者都不相关，只是发呆，为了发呆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