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自知这辈子虽贵为公主，却也是个没有实权的弱女子，她的尊荣全都是乾帝跟迦叶给的，救百姓于水火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做。
“别难过，那煤矿都给你，随你怎么用，别难过了。”
苒苒，别露出这委屈的表情，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难受了好不好？
我看着心疼。
“我从母亲手札上看到一个叫蜂窝煤的东西，将煤块碾成碎渣，和着黄泥，做出来一种形状像蜂窝的东西，它比煤块易燃，燃的时间也久……”并非每家每户都能烧炭的，可刚开采出来的煤不易点着，而且烟火大，只有穷苦人家才会烧煤。
雅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只是从身边人嘴里知道她母亲是个巾帼英雄，母亲生平留下的手札她都能倒背如流，时时被里面的奇思妙想折服。
“苒苒，你可想好了，一旦这名声传出去，百害而无一益。”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凝重。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不需要盛名，而他这个圣眷正浓的国师更不需要。
嘉善公主惨淡笑了笑，“要不我把法子给乾帝……”
“万一他察觉出你的身份呢？”
小公主抿着唇没敢吭声。人命关天，有时候她也恨透了自己这幅优柔寡断的性子。
“迦叶……”她斟酌了下语气，“我不是想帮乾帝，他的死活帝位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怕看到人死。
年轻国师身上森冷的气息陡然散了，可双手依然紧紧箍着小公主的腰，力道大的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迦、迦叶……”
“便那让萧婷儿来吧，反正她偷夏国公府的东西也不少，不差这蜂窝煤的法子。”
小公主苍白着脸点头，想揉揉快要断了的腰，又怕再次惹怒这阴晴不定的男人，在她看来，季迦叶对她确实很好，只是脾气坏了点，比起小时候那个坏少年还要恶劣。
“我回去把做法写给你，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眼看就要到齐芳殿了，小公主还抓着他袖子，语气软软糯糯的，“迦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师父说过，做善事就是积善缘，以后会福庇子孙的。”
不知她那句话说错了，大国师瞬时沉下了脸，冷冷道，“我先回去了，有事交给青松，她知道该怎么做。”
“哎……”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啊，嘉善公主气呼呼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把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回忆了遍，她也没说什么呀，不就是……师、师父？！
师兄他还是不肯原谅师父么？
她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上次在护国寺见着师父，她差点不管不顾地跟他相认了。到底是什么事，会让疼爱他的师父狠心驱逐出师门，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日乾帝便让宣旨的太监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宣读了罪己诏。
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人，在这份罪己诏下达后也彻底死心了，他们的陛下，少年天子，是铁了心要出家当修士。
宣元七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乾帝遣散后宫，宫里放出大量宫女，除了嘉善公主的齐芳殿，其它地方都只有太监伺候着，偌大的皇宫顿时空旷了下来。
乾元帝李商言成为乾国开国以来，第一个遣散后宫出家的帝王。
“公主？”
小公主眨了眨眼，思绪渐渐回笼，“何事？”
“公主，该传膳了，最近宫里削减了开支，奴婢见午膳公主也没用多少，长此以往下去，怕是对公主贵体有碍。”
“哪有那么夸张，”嘉善公主合上窗户，对她苍凉地笑笑，青松见着自家小公主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立马慌了，“奴婢知错，望公主赎罪，若是公主不喜小厨房做的吃食，待奴婢禀报了大人……”
“青松，我很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直以来，雅都没把乾帝遣散后宫的传言放在心里，皇位江山对季迦叶来说比性命都重要。她是巩固李家江山的棋子，后宫形形色色的嫔妃也都是，可如今李商言竟然自毁长城，他当真不要这天下了吗？
文武百官会拥护一个没有子嗣，一心礼佛的帝王吗？
她或许从没懂过这个少年帝王。
“陛下现在在何处？”
打探帝王行踪是死罪，可雅信得过青松，便没那么多顾虑。
“去梅林了，奴婢听下面的人来报，德妃早早跪在去梅林的路上，现在都没起来呢。”说道德妃，青松还叹了口气，不知道同情居多还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后宫里有座梅林，是乾帝特地为孝尊皇后建的，这事宫里无人不知。只是孝尊皇后薨了，这座梅林便成了宫里禁地，寻常人连名字都不敢提起。
“走，我们也去看看。”
“公主，这不好吧，万一陛下他……”
“青松，你的主子虽然是季迦叶，可你现在是本宫的大宫女，知道吗？”
“奴婢该死！”
嘉善公主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青松一眼，她相信青松的衷心，所以有的事情并不会瞒着她，可这不代表她能容忍一个指手画脚的奴婢。
被湿冷的寒风一吹，饶是披着厚实狐裘的嘉善公主都受不了，拢了拢袖子，也不知道迦叶那头蜂窝煤做出来没，还有那蜂窝煤的方子有没有送到乾帝手里。
“公主，陛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接近。”
还没走到梅林，就有侍卫拦住了她去路。嘉善公主瞥了眼不远处跪在雪地里，摇摇欲坠的德妃，浅浅一笑，“本宫不进梅林，就是过去劝劝德妃。”
“启禀公主，宫里已经没有德妃了。”
“哦？”嘉善公主这才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的侍卫长，直到将对方看得头冒冷汗，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是本宫弄错了，那本宫去劝劝孙氏。”
“公主……”侍卫长依然伸着胳膊，不打算放行。
“放肆！你还敢拦本宫不成！”
对方碍于她的气势，也只是皱了皱眉，却半步也不肯退让。
“很好，那孙氏若真的死在梅林门口，扰了孝尊皇后的清净，这责任你可担得了？”
侍卫长坚定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方才陛下在气头上，扔下一句“你要跪就好好跪着吧”便进去了，可万一孙氏真的死在这儿了，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毕竟陛下有多宝贝这梅林，他们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
“劳烦公主殿下。”
小公主冷哼了声，拿过小宫女撑着的伞，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走了。
可还没走到孙氏身边，她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