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啊,禽兽!”洛冲默默呢喃,十四岁就那个了,让自己这两辈子的处男情何以堪。
“再有两年,你就要行成年礼了,也能娶亲了,可惜,娘看不到那一天了。”陈玉瑶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看向洛冲身后。
洛冲刚想劝她两句,这个时候,怎么能对自己失去信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转过身,在门口的石阶上,正慢慢的走上来一个人,拎着一个紫檀色的盒子,扭扭捏捏,褐色的袍子,散漫的步伐,长的尖嘴猴腮,圆溜溜的眼睛在陈玉瑶和他身上转了转,轻哼一声,缓步走到二人面前。
“陈夫人,这是大长老吩咐过的,你们的饭。”那人放下饭盒,大大咧咧的一个躬身,好像给狗喂食一样,眼里还有几分厌恶之色,倨傲十足。
“废物。”那人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从喉中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洛冲沉下脸,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他即将跨出门口的时候,一声大喝,“回来!”
那人脚步一僵,讪讪收回,侧身看了看洛冲,不紧不慢的哼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这里谁是管事的?”洛冲看了看身边的武士们,小手背在后面,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那人面前。
“我是护卫队队长,赵武。”门口一个黑甲武士站了出来,银色的铠甲,黑色的披风,宽大的剑提在手上,就像一块寒冰矗立在那里,他不站出来,洛冲还以为他是路人甲,路人乙呢。
“他又是干什么的?”洛冲指着那个尖嘴猴腮,就像封建朝代里的特有人种--太监一样的青年,继续追问。
“我是大夫人的管家,徐四。”青年脸上已经多出了几分不耐,刚才还勉强挤出的一份恭敬已经不在,“洛公子没什么事儿的话,奴家可要回去了!”
“还奴家,你他妈的,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无礼?赵队长,按照门规,我和我娘,算是他的主子吧?还是说这年头,当奴才的慢待主子也是理所当然的?”洛冲冷笑着问道。
“洛公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慢待你了?”徐四斜瞥两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薄的洛冲,在他看来,这个废物公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叫号。给他送饭都是抬举他了。
“刚才从你上来到现在,扔下了那个饭盒,屁都没放一个,人就走了,你是给猪喂食呢?给猪喂食,也得好好伺候伺候,把饭放好,调好汁水再走吧?还有,你刚进来说的那两个字,我已经听见了,说我废物是吧?”洛冲脸上的怒气更甚,“你敢说,你没说过吗?”
“我…”徐四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没说过!”
“你没说过?也对,你这种卑贱的奴才,诚实这种美德在你身上是不可能的,那么你们呢?各位护卫大哥,你们离我这么近,不会也没听过吧?用你们的武者尊严起誓,如果他真的没说过,就放他走!”洛冲伸手指着门口。
“哼。”徐四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他是大夫人的管家,这些个呆徒莽汉敢拦着自己!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洛公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么远的路,这么沉的剑,你可还未必能爬的过去呢,还有,你当你是谁啊,能指挥山庄护卫,我看今天谁敢拦着我!”
徐四十分嚣张的抬起脚,第二次朝着门口迈出。
“站住!”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铿!”门口的武士抽出长剑,一半剑身还连在鞘里,寒光闪烁,两名武士挡住了徐四的去路。
“赵贺!你想干嘛?滚开,我还得回去跟大夫人复命!”徐四声音尖厉,就像鸭子被掐住脖子一样,那种难听的吼叫让洛冲直反胃。
“还谁敢拦你?三公子说的没错,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奴才,是该好好管教!”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大汉高高的抬起熊掌,重重的朝着徐四脸上打去。
“啪!”“啊~”
一个人影如狂风中的落叶,从门口朝着侧面飞去,撞在了武士身上,最后摔倒在地,七荤八素的在那里惨叫。
洛冲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感激的看了那名大汉一眼,露出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大哥怎么称呼?”
“赵贺,演武堂二代弟子,如果三天以后你通过了庄主的测试,我将会指导你修炼的教头。”赵贺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善意和关怀。
这让洛冲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刁难娘俩啊。
“赵贺,你敢打我,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把你逐出山庄,废了你教头的职务?”徐四在地上愤怒的吵嚷着,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含恨怒骂。
“聒噪!”赵贺朝着徐四走去,“左右!给我架起来!老子今天教教他怎么做人!”
“弟弟,回来!”赵武抓住了赵贺的手臂,“他是大夫人的人,怎么处置,那也是大夫人的事儿,与我等无关!三公子,他冒犯了你,人你也打了,你还是赶紧用饭,然后早点完成任务吧!”
洛冲本来还想继续教训教训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让他知道知道,欺人者,恒被人欺。听到赵武那带着几丝警告的话,心里就不爽起来,但他确实没有指挥这些武士的权利,能扇大夫人管家的耳光,也算是收获了。
“狗奴才,记住了,别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主子就能为所欲为,狐假虎威,规规矩矩的做好你分内的事儿,不然哪天惹来横祸,你的主子会很快换另外一条狗,而你嘛…”
洛冲轻蔑的挥了挥手,“滚回去吧!”
“赵武,你就在这看着?”徐四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脸,指着周围的人,“你们,你们记住了啊。”
临出门的时候,有人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一声惨叫在台阶下响起,远远的传来一阵咒骂。
“哈哈哈。”大殿里传来一阵爆笑,旋即恢复平静,众多目光汇聚在洛冲身上,他们的职责就是监视洛冲。
“嗯,饭菜还算丰盛。”洛冲旁若无人的打开饭盒,四菜一汤,标准的搭配,还有一只烧鸡。
当然,素材自己都没见过。
“五三,要不娘去求求你爹,实在不行你就去矿山吧,虽然辛苦点,但是起码还能安生。”陈玉瑶低着头,拿着一个玉碗小口的吃着。
洛冲把碗来回的仔细看了看,连吃饭的家伙事都是玉做的,吃完了自己一定要藏起来,拿出去卖钱。
“娘,你想的太简单了,眼下,我除了通过这三天之约,还有别的路可走么?”洛冲撕开那只烧鸡,放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我不想再被别人看不起,不管我以前有多么混蛋,至少现在,乃至以后,我不会在被人随意的践踏尊严,我想去厕所,厕所在哪儿?”
“啊?”陈玉瑶愣住了,疑惑的看着洛冲。
“呃,我想尿尿。”洛冲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看来没有这个词语啊,还真是麻烦。
“你是说恭所吧!”陈玉瑶这才明白,脸上一红,有些气恼,“得他们带你去,这也要问娘么!”
“咳咳,好吧,劳烦哪位大哥,带我去一趟,不然,我只能在这大殿上方便了!”洛冲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虽然此时,两边都是持剑带甲的武士,但或许现在才是真正安全的吧。
危机,无处不在。
“带他去!”赵武指了指离洛冲最近的一个护卫。
“是!”
“嗯哼。”吃饱喝足,洛冲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的一个状态,把铁剑翻过来,竖着立在地上,小手搁置在剑柄和地面形成的三角形空隙中,蹲在地上,往前用力的拖着。
“一步,两步,三步!”洛冲看着那远处的香,已经燃烧了小半边了。
前世学过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就这么的往前挪着吧,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空冷的大殿里,只有一个痛苦的吼声和阵阵担忧的安慰和鼓励,一个瘦小的影子从蹲着到跪立,沉闷的摩擦声不断响起,从最开始的拖动到逐渐的利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在地上匍匐,力气被抽干,精神在恍惚和清晰之间不断的挣扎。
从夜晚到白天,又从白天到夜晚。
长长的路途上,从中间开始出现了断断续续的血迹,那是洛冲被磨破的膝盖和大腿留下的痕迹。
他到了最后已经喊不出声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甚至陷入了昏迷。
走走停停,断断续续,清清醒醒,坚持不殆。
当燃香剩下一个时辰的时候,洛冲距离廊亭只有五步之遥!
他的身上,汗水被一次次风干,寒气已经将衣衫跟皮肤冻结在一起,陈玉瑶在上午就因为担忧过度而昏迷。
第三天的晚上,山庄的人再次聚集在刑罚堂,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无力的垂着头,小臂上的溢出的鲜血跟洛海天的长剑连接在一起,无法分开的少年。
“大哥,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他还真的坚持住了?不过看样子,这最后的一步他是完不成了?”在远处的某个高台上,两个人影驻足高处,俯视着廊亭下的洛冲。
“以前小瞧这个废物了,不过废物终究是废物,哥现在有点欣赏这个废物弟弟了,我决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嘿嘿。”另一个阴狠的声音回荡在风里,一对带着寒意的眸子正牢牢的固定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在另一处缓台,洛海天心情压抑而激动的瞧瞧等待着,最终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几步跨到洛冲身边。
洛海天和其他长老不动声色的跟了上来,黑夜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观察着这边。
洛冲对这一切浑然不知,这三天,他几乎就是凭着一股蛮力在支撑,滴水未进,他怕自己一动,就会产生放弃的念头,那样就真的再没勇气重新拿起那把剑了。
这三天,就像一个人背着重物攀爬珠峰一样,呼吸在压抑中陷入了窒息,浑身的力量都抽干,汇聚在着力点上。
可是,还差五步,还要抽剑,砍断那颗铁蓝树,自己真的能成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