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到了该安寝的时候。乐—文
莫小荷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柔软的细棉布长裙,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当初建屋子着急了些,地面不够平整,因此有几处不平坦,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顾峥铺好床褥,接过干布巾,帮着自家娘子绞干头发,若是这么湿着睡觉,阴雨天,更容易寒气入体。
一切准备就绪,莫小荷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几圈消食,她是真不晓得无忧散人就是自家大哥莫怀远的“雅号”,仔细回忆,倒是记起来一个细节,当初大哥回家,没少给她买胭脂水粉。
女子都爱俏,何况是十几岁的姑娘家,梳妆台上随便一盒香粉,就要十几两银子。但是她本人不爱涂脂抹粉,虽然住在村里,可她是被爹娘娇养,农忙时分也不用下地干农活,肤若凝脂,再擦脂粉,就不自然了,像戏班子唱戏的。
前身一直闹着要这要那,爹娘给的零花,压岁钱留着买针头线脑,话本子,平素装扮的衣裙,充门面的东西,重担就压在莫怀远身上。
可笑的是,前身以为大哥有银子是爹娘偏心的缘故,现在想想,莫怀远赚得的银钱,几乎都用在败家妹子身上,莫小荷的用度,比那有家底人家的小姐都是不差的。
唯一有一点不太满意的地方,就是在吃上,住在村里,左邻右舍距离太近,谁家传出肉香味,第二日整个村子都能知晓,李氏低调,家中不常做肉,不过却顿顿都能吃饱。“夫君,当年是我年幼无知,不晓得大哥的良苦用心。”
莫小荷抱着顾峥的胳膊,心中酸涩,脑海中出现一个清朗如日月的少年,因为着急而抓耳挠腮的样子,他想赚银子,只为给妹子买一盒像样的脂粉,讨她欢心。
大哥极其喜欢看书,他书房那些书,省吃俭用地买下,放在书架上,每一本上都有做细细地批注,书的边缘,为防止磨损,也会用布条仔细包好。
“我想大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叹息一声,莫小荷声音里满是落寞,她好像给为家里人做的太少,一直以来,都在索取,时间一久,被宠的头脑发热,便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了。
占用人家女儿的身子,若再不好好尽孝道,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很快,很快就能见面。”
顾峥揉了揉莫小荷的头发,发顶已经干了,发梢稍微有点湿,他垂眸,哑着嗓子,“两国战事是因金矿而起,毕竟金矿还要开采,因此都不会耽搁太久。”
“这么说,等肚子里的小包子出来,我们就能带着他去看大舅了?”
莫小荷心情好了几分,声音里止不住地欢快,想到张纤纤的性子,摸了摸扁平还未显怀的肚子,又道,“小包子,你舅舅也该娶了舅娘,说不定,表弟表妹一并出来了。”
小几上的大肚瓷瓶里,插着几支野花,夜里散发着幽香,莫小荷心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发出清浅的呼吸。
夜半时分,落雨声越来越小,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如一把斧头,在天幕中劈开巨大的裂缝,那一瞬间,内室照如白昼。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地闷声响起,整个屋子都在随着雷声,轻微颤动。
莫小荷被雷声惊醒,自己被拥在温暖的怀抱,她刚要说话,发觉身边的人热得有些不正常。
顾峥身体常年发热,却达不到烫手的程度,莫小荷当即惊出一身冷汗,用手摸索在他额头的位置,差点惊叫出声,好烫!
平日,夫君见她醒来,肯定要说几句话,而现下,内室一片安静,只有雷声不断地刷着存在感。
“夫君,夫君!”
心中着急,莫小荷一咕噜爬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油灯,好半天才点燃。借着昏暗的光,她看到顾峥的面色有不正常的潮红,摸着烫手。
她心中自责,靠他靠习惯了,却从未想过,夫君也是血肉之躯,无论身体多好的人,都会生病的。
穿着鞋子下床,莫小荷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先降温,家里有治疗风寒风热的草药,还有璎珞给的药丸子,不说立竿见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打开房门,一股湿冷的凉气扑面,莫小荷转身,加了外套,用穿上放水的小靴子,她照顾夫君的前提,是确保自己身体康健,不能因为一时心急病倒,山中只有夫妻二人,可不能全当病号。
蹑手蹑脚地来到灶间,莫小荷在脑海中搜索在现代时常用的降温办法,心中有了计较。
炉子里的火还没灭,她重新添置柴禾,见锅里的水还是温热的,打了一大盆,用湿布巾放在顾峥的额头,解开他的衣衫,开始轻柔地擦拭他的身体。
顾峥似乎在昏迷着,丝毫没有知觉,嘴唇干裂,上面还有一道血口子,让她心疼的不行,暗恨自己粗心大意,没看出夫君有一点生病的前兆。
她漱口后,含了一口桌上的凉茶,贴着他的唇,慢慢往里送。
顾峥只觉得自己正走在沙漠中,周围是太阳黄沙,火把身上烤焦,他正在艰难地行进,只为寻一处水源,突然唇边多了一抹清凉,他无意识地进行吞咽动作。
有反应就好!多喝水能排毒,还可降温。莫小荷再次仿照之前的动作,直到一壶茶全部见底,她探了探他的额头,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度似乎降了些。
家里还有高纯度的烈酒,莫小荷这会闻不得酒气,用一块帕子遮掩口鼻,布巾沾染烈酒,给顾峥细致擦身,她全身上下,没一处放过,光是翻转他,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无限,给夫君翻身,换被汗水浸湿了的衣衫和床单,全靠莫小荷的小身板一人完成,快到天明时分,顾峥身体热度明显降低,虽是没达到理想状态,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一场雨,下个没完没了。”
天边泛出青灰色,站在屋檐下眺望,门口的大树,树冠上焦黑,有烧焦的痕迹,莫小荷想到昨夜的惊雷,抽了抽嘴角,难怪古人最是注重誓言,动不动发毒誓便是天打雷劈云云,他们定是不知道,打雷的时候,是千万不能站在树下的。
匆忙来到灶间,莫小荷犯难,家里有几样青菜,原本顾峥打算给她做酸豆角包子的,现下他病倒,总要吃点清淡的,做什么好呢?
灶间的米罐子中有上好的粳米,光是煮粥,只能配咸菜,缺乏营养,等顾峥醒来,还要吃几粒药丸,药丸瓶子里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要在饭后一个时辰服用。
到后院走一圈,正巧看见水潭里游荡着一条傻鱼,她想到夫君也是为她做过鱼片粥的,当时她还问过做法。莫小荷找了一张网捞鱼。
谁料鱼并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傻,还知道藏拙,危险临近,游得飞快,莫小荷下了几次网,都被鱼滑不溜秋地逃了。
“嘿嘿,你越是反抗,我就越有征服的**。”
露出一抹阴森森地笑意,莫小荷呲牙咧嘴,想到一些电视中经典台词,自娱自乐,“你喊吧,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顾峥抽了抽嘴角,身子一栽,差点摔倒,他醒来后,不见娘子,有些着急,先去灶间找了一圈,空无一人,大门未开,估计娘子是来后院了。
“夫君,你怎么出来了!”
莫小荷听见响动,扔掉手中的渔网,转过头,对上顾峥幽深的眸子,比水潭还深,深不见底,她愣了愣,甚至忘记了发火。
“雨还没停,你知道不知道,昨夜把我吓坏了!”
本不是多严重的事,但是顾峥突然发烧昏迷,她就和没了魂一样,六神无主,强忍着才支撑下来,见他病没好就出来折腾,那点被压制的惊恐的情绪全冒出来,眼泪在眼眶打转。
“娘子,是我不对。”
顾峥心中不是滋味,赶紧上前帮着她擦眼泪,内心动容,无数次凶险都经历过,别人都说是他命硬,可有谁真正为他受伤流血伤心过?
只有娘子,他手上即便有个小伤口,她也是要咋呼许久的,就是见不得他收到一点伤害。
“知道还傻站着?还不回去!”
莫小荷上前推顾峥,想了想,他病没好利索,万一推个跟头怎么办?于是,她的手由推,改为搀扶,进门后,又找出一套干爽的新衣,打了热水,非要夫君擦洗烫脚,见他额头冒汗,又抱来一床棉被,让他安心躺着。“不过是一条鱼,我抓它不费劲,马上就要成为盘中餐了!”
莫小荷出门前,嘱咐夫君不要乱动,想着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不是看到她笨手笨脚的捞鱼,脸上挂不住,替自己辩驳一句。
“那是,咱们家所有一切都是娘子做主。”
顾峥隐去眼中的笑意,面无表情,一本正经道,“娘子只需要命令它即可。”走到门口的莫小荷一个趔趄,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自家夫君一眼,看来是病情有所好转,知道调侃她了是吧?真是怪事,以前他明明是个古板性子,现在倒是腹黑了。
和鱼战斗一刻钟,莫小荷灰头土脸,把鱼捞上来后,那刺儿头还在垂死挣扎,在地面上蹦跶,莫小荷抄起一条木棍,毫不留情,直接给了鱼一棒子。
切鱼片是个技术活儿,好在家里刀经常磨,还算锋利,前前后后,总共用了小半个时辰,莫小荷做了一锅鱼片粥。剩下的鱼肉用黄酒腌渍,加了糖醋翻炒,考虑到夫君生病,她没放辣椒。
小咸菜,冒油的咸鸭蛋,糖醋鱼段,鱼片粥,冒着热气的馒头,清淡的凑合一个托盘,作为她和夫君的早饭。
“娘子……”
顾峥早已洗漱过,出汗及时换过衣衫,身上清爽,整个人都是轻松的,他能这么快恢复,娘子功不可没,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坚硬的心早已柔软地化成水。
“先吃饭,呆会还要吃药。”
莫小荷摆摆手,她尝了尝,鱼片肉尽量做的清淡,味道却是顶好的,傻鱼不好抓,肉质鲜美,好像比昨天的烤鱼还强些。
昨天回来的晚,看得不算真切,家门口的石台旁边,长着好几种野菜,等会饭毕她去采点回来,晚上和面,做个野菜丸子。
夫君的身体要好好将养,以免留下后遗症,这年头无论什么病,都不算小病,何况生病伤身体。
这段时间,她有身孕,家里家外,全靠夫君忙里忙外,太过操劳,做饭这种小事,她还是可以分担的,晚饭交给她来做,等顾峥稳定后,二人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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