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窗外的爆竹声震耳欲聋,莫小荷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恍惚间,她想起今晚是大年三十,要守岁,而她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樂『文『小『说|
睁开眼睛,屋内烛火明亮,顾峥坐在方桌前,面对红泥小火炉的方向,白色的墙壁上,有他的影子,一动不动,他就是坐着,也比普通男子看着高大健硕。
似乎是听见响动,顾峥转过头,正对上莫小荷一双清亮的眸子,他内心颤动,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了。他知道自家娘子心地纯善,恐是不能接受他把贼人赶尽杀绝,可若是说谎欺骗,他同样做不到。
她知道他杀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会不会对他产生恐惧的心里,认为他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这么多年,顾峥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甚至被误会,也从不曾解释,他觉得不重要,无所谓。
走生死镖的人,有几个手里是干净的?面对抢夺钱财的山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明那些人都死了。每次恶战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刀,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
“娘子,你醒了?张大娘包了饺子,我去灶间给你端一碗。”
顾峥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脚步凌乱,此刻他内心不安,不知道如何面对,看上去颇为狼狈。
“夫君,你先别忙。”
刚刚睡醒,脑子还混沌着,片刻后,莫小荷神志恢复清明,她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台前,铜镜中的自己,脸颊红晕,头发披散着,上面的发簪被人抽掉了。
顾峥脚步一顿,无声地叹口气,心里想着,该来的总会来,自家娘子会用药粉把人迷倒,就是希望放那些人一马,不想见血,但是他却违背她的意愿。
莫小荷眨眨眼,只是觉得夫君顾峥有点奇怪,具体哪里她说不上来,凭着二人相处的直觉判定,他有心事,但他不善言辞,有什么通常不会说出来。
她若是知道顾峥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下药是不想闹出大动静,那群人来找麻烦,没有刻意隐藏,邻居家灭了灯,悄无声息,可见他们都听见响动。
再者,莫小荷怀孕后,最讨厌血腥气,也不想见血,想到手里还有不少璎珞给的防身药,她还没用过,就拿那些人做了试验。
诚然,作为穿越女,对人命看得要比这个时代的人重,但她不是圣母和包子,作恶多端的人,凭什么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是给机会,被原谅?早死早超生,赶紧去阎王爷面前赎罪。
“徐大哥和我堂姐还没走吧?”
莫小荷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本来张大娘也是想留下二人守岁吃饺子,家里特地腾出一间房,这会来了贼人,莫大丫受到惊吓,一个人回去,她也不放心。
“恩。”
顾峥点头,继续沉默,一时间,房中无人说话,窗外爆竹声更清晰了。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虽然顾峥话不多,二人在一起经常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绝不是现在的气氛,莫小荷感觉到僵硬,紧绷,不自在,她忙不迭地站起身,走到顾峥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脱衣服!”
莫小荷说完,见顾峥没动作,亲自动手,她踮起脚尖,解开他胸口的扣子,露出里面纯白的里衣,然后一双白嫩的小手开始上下摸索。
顾峥身体僵硬,愣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不明白自家娘子的意思,只见她检查完上半身,又开始向腰带摸去,小手灵活地一抽,裤子掉落,只剩下裤头。
徐铁头端着一碗饺子,站在门口,莫大丫看他还是很不顺眼,二人争抢进门送东西,他一个没注意,被莫大丫推了一把,身体前倾,直接撞开了门。
“抱歉,继续继续!”
屋内,莫小荷蹲下身子,正在顾峥身前,徐铁头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裙摆,而顾峥,上半身**,下身留下一条裤头,露出翘臀,夫妻二人的姿势相当暧昧,让他万分尴尬,觉得自己打扰了二人的好事。
“徐铁头我和你说,你别以为……”
莫大丫不明所以,正要进门,徐铁头见势不妙,一个跃起,用脚勾住了门把手,迅速关上房门,避免内室春色外泄,他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莫大丫的手下了台阶。
“喂,你干什么,放开!”
内室里,莫小荷还能听见堂姐的叫喊声,她眨眨眼,心里庆幸,多亏最先进来的是徐铁头,同样都是男子,自家夫君被看光,她忍了。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关上房门,莫小荷又帮着他穿好衣裤,无辜地道,“夫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看你不对劲,以为你受伤了,又不告诉我,所以我仔细检查啊!”
每次受伤,顾峥习惯性隐瞒,伤口深可见骨,还总是欺骗她小伤,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伤期间,照样劈柴,担水,伤口裂开好几次,他眉头都不动一下,仿佛生来就感觉不到疼。
见自家夫君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莫小荷更加理直气壮,“我手上不过是被木头扎进去一根小刺,你就不让我做一点活,怕我沾水后伤口流脓,难道我的心情和你不一样吗?”
绕着顾峥走了一圈,莫小荷伸出手,在他胸膛上拍了两下,“你知不知道,你的银子是我的,屋子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是我的!”
顾峥在自家娘子熟睡的时候想过很多种结果,让他担忧的,害怕的,恐惧的,纠结的,却唯独没想过,莫小荷醒来以后,会和他说这个。
刚刚她的动作,那么轻柔,就好像有一根羽毛,拨弄着他的心,一时间感觉痒痒的,自从和她成亲,他体会了太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情感,他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只想一辈子对她一个人好。
又是一阵静默,无人说话,但是气氛却不同了。
莫小荷走到顾峥背后,双手环抱他的腰身,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贼人来了,她在莫大丫面前所表现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
二十几个人,总有漏网之鱼,她怕他受伤,哪怕是一个小伤口,她都会暗自神伤,难过好久,他不心疼自己,她来心疼,所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敲打他。
“娘子,那些人全死了。”
顾峥张了张嘴,最后哑着嗓子坦白,他发现,说出口并不难,“被我和徐铁头在城边的树林,挖坑活埋。”
在那些人进门开始,顾峥就打算全灭,一个不留,他不能容忍任何人侮辱莫小荷,也想给背后之人震慑。
“这样啊。”
莫小荷早料到那些人活不了,因此表情没任何变化,都说在女子怀孕期间,最好不能杀生,要积德行善,不过自家夫君是为民除害,大大的善举。
“娘子,难道你不觉得我狠心吗?”
顾峥忍了又忍,发现还是特别在意莫小荷的想法,问出口后,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怕她流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
“狠心?”
这下,轮到莫小荷诧异了,看来,顾峥真的是心里有事,她冰雪聪明,一琢磨,立刻把他的心里研究了个通透。
没有百分百契合的两个人,生活中总经历大事小情,顾峥和那些大男子主义说一不二的人不同,他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来,只因太在乎。
“夫君,你在说什么啊,谁狠心?”
莫小荷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得寸进尺地爬到他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我是不认的!”
毕竟不是这个朝代人,难免水土不服,莫小荷知道,入乡随俗,不能按照现代那一套来,但是在某些方面,她还是保持现代女的特质,不曾变过。
“且不说那些贼人手里有多少人命在身,他们本就是瑕疵必报的小人,又被人收买,今天放走了一个,日后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莫小荷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认真,“我只知道,你是为我,也是为我们的孩子,如果我是你,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话说得有点矫情,但是夫君该哄还得哄着,莫小荷阐明自己的立场,对那些人死活不甚在意,她也不是捕快,若是那群人不来招惹她,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
顾峥垂眸,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拥着莫小荷,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跟着镖局的镖头走镖,沿途,他们遇见了抢劫的山匪,也是那群山匪自不量力,低估了他们的实力,被杀得落花流水。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被抓,他们要善后,一时间没顾得上那人。
镖头之所以接下镖,主要是为她娘子看病,二人成亲十几年无所出,家里那边扛不住压力,听闻送镖地有个女郎中,是妇科圣手,因此不辞辛苦,准备了马车,带着他娘子上路。
妇道人家,没见识,心肠软,她见被抓的中年汉子两天没吃饭,就带着丫鬟去送了馒头和水,那人见此,立刻有了主意。
“然后呢?”
莫小荷喜欢听顾峥讲故事,只是他很少提起自己遭遇过的凶险,只挑着各地习俗和奇闻说一说。
“那人哭哭啼啼,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他不在,家就散了,他大儿子刚刚成亲,他这个做爹的,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当山匪是一时财迷心窍,现下悔不当初云云……”
中年汉子口口声声道,自己只是抢夺财物,从未杀人,他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定然金盆洗手,并且发誓,打家劫舍就让自己天打雷劈,并请求妇人放过他。
“哼,山匪就是狡猾,信口雌黄,没有人命在手,不够狠能做山匪吗?早进到衙门吃牢饭去了。”
莫小荷撇撇嘴,这类人巧舌如簧,她肯定不相信,发誓什么的都是扯淡,若老天爷真那么公允,这世间哪会有恶人?也不会有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辞。
顾峥赞赏地看了一眼自家娘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下巴上泛青的胡茬,摩擦着她的嫩脸,莫小荷依偎在他怀里,等着听后续。
妇人觉得中年汉子不容易,见他有悔改之心,就带着丫鬟,趁着夜色,偷偷放了人。那人离开以后,立刻去另一个山寨通风报信,许以重金,联合其余的山匪,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
谁也不知道人被放走了,天亮以前,正是人最放松的时候,百十来号山匪包围他们的车队,射了火箭,对方人数众多,极端凶残,己方又没防备,整个镖队,只剩下顾峥一个人活着。
“可能是我的孤僻救了我一命吧!”
顾峥到山洞里歇息,早上回来,只见一地的尸体,一路同行的兄弟们,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他的脚边,正是镖头滚落的人头,睁着眼睛,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他娘子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被人糟蹋了,在闭眼睛之前,告诉我事情经过,她说自己的善念,害死那么多人,她不甘心,她本意是好的啊!”
莫小荷摇摇头,人果然不能太蠢,否则害人害己,那位娘子到死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拎不清,还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她简直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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