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杀大笑道:“哈哈哈,此乃真神!这是第十二天主神,溯天虚游的神庙,门主所开神降禁阵,迎接的,也是他之神识!待真神的力量与门主的身体合二为一,便是灭魔之时!你该感到高兴才是,无能之人无法将魔送回去,而我们,就要做到了……”
林迹恍惚想起,前一阵子,长赢帝国南州附近便传来异兽暴动的消息,而异兽与各类动物暴动起来,直指东云万肆,若是在这之后,真神神识降临,那么信仰诸神多年的人类,便会彻底倒向一边,人魔之战顺势爆发,东陆大乱,遥远的东流岛,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浩正天下众人,真正的目的。
他不能任由他们将溯天虚游的神识弄到这个世界上,也不能任由他们将他的剑,铸成另一把剑!
林迹深深呼吸着,狠狠咬了咬牙,强提功力,颤巍巍地向前爬着,将落在地上的归墟剑提了起来,踉跄两步,试图站直身子。
他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你想的倒是很美,但你们拿走我的剑,铸成别的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神代杀亦挣扎着缓缓爬了起来,他满含惊讶地看着林迹,不敢相信他竟然还要挣扎。
“你,真是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的,是你。”
“你真以为,受神降禁阵一击的你,还能做什么?”
“有时候能不能做,总是要做了之后才知道。”
“……”
唯有经历过痛苦,才能得到救赎。
过去的林迹所背负的是林家的不甘,父亲的夙愿,母亲的亡逝,以及对弟弟的守护,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质问,他不信天,不信地,只信他自己,他很想问一问命运,为何要让他如此不平凡,他背负着这一切的同时,亦想要颠覆这一切,他谋划上十年,冷漠地看待一切,只为了有朝一日,为父讨回公道,为曾经的帝国不败之剑讨回公道。
当他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才明白,所谓不平凡,其实也只是俗世的一种罢了,不平凡即平凡,正即不正,是即非,变亦可以是不变,当救赎来临,他所做所为,皆无愧于心。
二十年神兵司司长生活,让他明白大彻大悟,林宿当年到底是如何想,如何做,他亦有所感,他走上了与林宿相同的道理,承他遗志,但他却并非是第二个林宿。
他剑所指,便是他心所向。
神代杀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目光仿佛真正的锐利染血的剑刃。
他尚未从此般眼神中回过神来,便发觉林迹已凝残余玄力,手中归墟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神代杀踉踉跄跄地后退着,一身赤色长袍盖住了鲜血了颜色,掩盖不住他面色的苍白。
林迹正欲拔出手中剑,不远处一道玄力窜来,撕裂他整个背,顷刻间,白衣染血,而他手一松,身体不得不再度无力倒下。
神庙附近的粘稠鲜血凝成一个年轻清俊的男子,男子的面容,赫然便是羽生幽冥的样子。
男子的五官略显僵硬冰冷,双眸紧闭,周身凝聚着极致精纯的玄力与万千昊光。
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
这是羽生幽冥舍弃自身,发动的神降禁阵,他之肉身被摧毁,再借由神力重聚,承接溯天虚游的力量,一旦他睁开眼睛,那么他便不再是过去的羽生幽冥,而是真神——溯天虚游。
在溯天虚游的神识没有消散之前,羽生幽冥的魂魄也无法得到解脱,他身死,却还是能时时刻刻感受到锥心之痛,神降禁阵不仅仅复杂,付出的代价更是惨重,可是神代杀明白,他们可以,为了东流岛,为了他们的家乡,在所不惜。
神代杀颤抖着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前的归墟剑,堪堪站稳,嘴角扬起几乎病态扭曲的笑。
他阻止不了他们,今日,谁也阻止不了他们……
神代杀阴沉地笑着,看着试图再挣扎的林迹,冷声道:“你的表情,让我欣喜,你放心,你不会孤单地死去,很快,便会有很多人来陪你,有圣剑在手的真神,哪怕是东云万肆,也只能败亡!”
就在第二道磅礴玄力即将击向林迹残躯的时候,神代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沉稳雄浑的声音。
“谁准许你,对本座直呼其名了?”
话音未落,浩瀚玄力先到,一掌破空,径直拍向神代杀的脑门。
神代杀瞪大眼睛,满含愕然,尚未回神,整个脑袋便裂成数块,血与浆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林迹伸出手,抓着石头,艰难地爬起,顺着发招之处看了过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小山头,衣袍猎猎,明光照耀之下,熟悉的面容依稀可见,林迹有些呆愣,不仅仅是熟悉的面容,就连气息,都如出一辙,除却更为骇人的力量之外,他与林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
君北葬……
亦或者说,东云万肆……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置身于神降禁阵之中,却一派淡然,气定闲神,似乎丝毫没有将即将降临的真神放在心上,这副模样的他,依旧还是他啊!他回来了,终究还是回到了她身边,恐怕,再也不会离开了……
东云万肆想要找到他们,其实并不难,凡事只有他想不想,没有他能不能。
他之所以不主动找上他们,便是因为他们始终是人类,第一,以他之身份,他不屑与人类动手,第二,正因为他们是人类,他才不得不顾及许多,若是没处理好,又被有心人利用,对靖兮来说,便是麻烦。
当然,他是不在意麻烦的,只是他不能不顾及她所想,她是长赢帝女,如今又是民心所向,既已娶她,该当考虑更多。
但,东云万肆对东流岛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还是颇为意外了。
他们竟然发动了神降禁阵,说起来,这种古卷,还是当时十二天那些家伙自己留下的,他们估计一直等着,有谁开始呼唤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