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研究镇纸形法器的舒雁醒过神,被魏锻乔这话酸得直皱眉,梁梓勋也无言地望向魏锻乔,像是在问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魏锻乔云淡风轻一笑,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何不妥。
梁梓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再次看向江白。被魏锻乔这么一岔,他也没心情压抑了,只想赶快问完走人。
二十四孝的魏锻乔当然要加快进程,直切重点:“你天赋高,在散修中的声望也好,为什么要和魔宗合作?”
梁梓勋抱臂而立,表情看着着实有些冷漠。他有点烦,因为他都能猜到江白说什么,无外乎资源分配不均之类听起来有道理,却又空又虚的话。
梁梓勋并不是认为这不是问题,但按需分配不现实,至少在短期内不现实——就像共||产主||义社会。江白抱怨三宗资源过多,可他又何尝不是挤占了别人的资源地位?
江白并不知道梁梓勋的腻歪,只是激昂愤恨地说:“你们二人不需要为找丹药、灵力旺盛的宝地奔波,也不需要为打造一样法器四处冒险,节省下来的时间能修炼多少真气?我比试不如你,我不服!我总要……”
江白话还没说完,梁梓勋转身扬长而去,一丝情面也没有留。江白愣在原地,醒过神后瞬间涨红了脸,狠狠地瞪着梁梓勋的背影。
魏锻乔轻笑出声,江白顿时转移视线去看他,魏锻乔止住笑意:“你继续……没什么想说的了?好,我明白了,我会将你的话原意转达给几位宗主,至于他们想如何处置你,就拜托舒仙子转达了。”
想象中的质问和争辩没有发生,江白坐在原处,脸色发白。他无数次设想过将魏锻乔和梁梓勋逼问得哑口无言的畅快,他甚至考虑了所有被反驳的可能。那场景未必尽善尽美,或许是在魔宗大胜后,他以胜利者的姿态逼问;又或许他失败了,却也能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将梁梓勋和魏锻乔问得羞惭不已。
可他从没想过,根本没人关注他的愤恨和不甘。
他们凭什么?!
看到梁梓勋和魏锻乔相继离开,心系法器的舒雁再一次开始逼问江白,来源、使用方法、使用时细枝末节的感受等等。之前江白还有一点执念,如今却真真是万念俱灰,眼神木然地回答舒雁的问题,还沉浸在茫然里。
魏锻乔离开关押江白的地方,意外地看到梁梓勋靠在一株树上,抱臂看天,表情很淡。魏锻乔走过去,轻触了一下他的侧脸:“你在等我?我以为你先回去了。”
梁梓勋站直身体,认真地问:“你想不想去看乐温臣的审问?我可以陪你。”
江白之所以敢在三宗大比上,当着三位宗主的面出手,是因为魔宗的人告诉他,会有人解决三宗宗主,这个人就是乐温臣。
乐温臣自以为做到了,却不知他的举动从头到尾都被人看在眼里。
如今毗罗门被毁了,乐温臣的谎言自然也被拆穿了。
魏锻乔沉默了一会儿,牵住他的手:“本不敢去的,但我改主意了。就当送他最后一程,我们走吧。”
梁梓勋能理解魏锻乔的想法。
魏锻乔旁观了乐温臣堕落的整个过程,从理智上说乐温臣得到这样的下场完全是自己作的,可感情上有点接受不了。他不是愧疚,但很遗憾。他不与江白争辩是因为他知道江白想说什么,而他不去见乐温臣是因为不知道乐温臣想说什么。
梁梓勋知道,所以他一定要陪魏锻乔去。
梁梓勋难得没有在意会不会被别人看到,他坚定地牵着魏锻乔的手,遇人微微点头,坦然大方。
魏锻乔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
关押乐温臣的地方与关押江白的地方很远,在一座小小石楼里。好吧,这也是三宗弟子的特权之一,就算祸到临头,也比犯事的散修待遇更好些,至少有房顶有墙壁,也不用被晒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所有人围观。
梁梓勋和二人在石楼对面看到了低头伫立的沐水柳,不知道是刚出来还是没进去。沐水柳没有发现二人,一直默然地站着,双手交握在身前,一根尾指不停地拨弄衣角。
魏锻乔牵着梁梓勋走过去,低唤道:“师妹?”
沐水柳恍然抬头,发现是魏锻乔后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眼圈一红,眼中迅速盈满泪水,视线扫过梁梓勋二人交握着的手后表情又是一涩,最终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声音哽咽了:“我没事,大师兄是来看乐……他的吗?你进去吧,我先走了。”沐水柳本想叫乐师兄,说到一半觉得不太好,于是又把那个词咽了回去。
梁梓勋觉得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秀恩爱不太好,尤其是这个时候,人家本来就挺难过的,于是把手抽了出来。魏锻乔的目的也只是表现一下态度,因此没有强求,只是隐蔽地用尾指蹭了蹭梁梓勋的手背。
“你去看过他了?”魏锻乔问。
“没有。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沐水柳又低下头,“师父在呢,二位师兄去吧,我走了。”
说完当真转身离去,脚步不见往日的轻盈。
梁梓勋有点好奇,乐温臣真的只是单相思吗?这种过门不入的戏码太小言了,沐水柳内心得有多复杂啊……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不待魏锻乔动作,主动牵起他的手:“我们也进去吧。”
小楼里几乎没有装饰,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床榻桌椅等,不过都是石制的。建造的时候可能是为了风格的统一,特意营造了一种别有风味的布局,如今看来却十分的萧瑟。
被捆仙绳束缚手脚,丹田被下了禁制的乐温臣跪在一楼的大堂里,孟宫主坐在上首,依旧是犯错的弟子跪在师尊脚下请罚,只是温情不在。
孟然只对进来的魏锻乔点了点头,魏锻乔拉着梁梓勋坐下。乐温臣抬头看到他们,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但很快再一次宁若止水,不如上一次见到魏锻乔时愤恨。
乐温臣身上的真气波动很小,梁梓勋仔细看去,发现他体内的魔气被打散了,只剩下不足一半的真气,还被禁制压住。
不知道是不是魔气被抽离,落魄的乐温臣反而有了些三宗嫡系弟子的风骨,曾经的歇斯底里和嫉妒疯狂不再那么显眼,不知是被他藏了起来还是真的消散了。
过了好一会儿,孟宫主才开口问道:“你可曾后悔过?”
乐温臣低哑地说:“无时无刻。一步错步步错,开始就没办法回头了。”
“为什么会走错第一步?我可有亏待过你?”这是孟然最想不通的地方,他自问对弟子们掏心掏肺,倾尽全力地教导抚育,可为什么他的弟子害他时毫不手软?魔气坏了乐温臣的脑子?不可能的,就算是魔宗,也是人利用魔气,而不是魔气支配人。
乐温臣的背弯了弯:“师尊从没有亏待过我,是我自己贪念太盛。”
“贪什么?”
梁梓勋心里一紧,更紧地握住了魏锻乔的手。
“贪大师兄的声誉,大师兄的地位,大师兄得到的喜爱。”乐温臣嘶哑地说,“我知这一切不是大师兄的错,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修不了心,我过不去这一关,这是我的心魔。我攀比、嫉妒,我失控了。”
乐温臣的背脊彻底塌了下去:“其实我刚才也在说谎,我没有一直后悔。只有最初才会悔,等到后来覆水难收,陷入魔障就不会后悔了,好像的什么可以做,也没有什么底线,想起那些事像是做梦,不敢信是自己做的。”
乐温臣有些痛苦地弯下腰,额头触在地面上:“我,罪无可恕。”
梁梓勋听不下去了,对孟然鞠了个躬,一把扯着魏锻乔走了出去。
他信乐温臣说的,但魏锻乔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听乐温臣这样的诛心之语?
梁梓勋一路拉着魏锻乔飞回自己的洞府,合上洞府大门,拉过魏锻乔吻了上去。魏锻乔配合地与他接吻,动作温柔得有些刻意。
梁梓勋推开他,掐着他的肩吼:“别笑了,不想笑就别笑了!”
魏锻乔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嗯,不笑,我不笑了。”
声音低不可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