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更是好说,她为何会绕了这么大一圈子?”那书生端起茶盏,却并没有喝,“只不过是因为那庄子上的人都被你收买了,她心里头害怕这才不敢直接去见二郎。”
春花的一颗心似是浸在了冰水里头,“她若当真有这番心思……何至于会被困到那庄子上……”
“那三十六计之中,可有一计,乃是苦肉计的。”那书生面带胸有成竹之色,“若非折腾成这副模样,如何能让二郎动了恻隐之心去?”
春花沉默起来,心里头已经相信了那书生的话,那书生瞧见春花这副模样,便又出言安慰了起来,“那二郎若是个拎得清的,又如何能做出这般糊涂事来,既然那女子上赶着去,便让他们尽管纠缠去,合着男盗女娼,天造一双。”
书生仰头喝茶,茶水微凉,虽失了几分茶味,入口倒是清爽,“我劝姑娘也莫要难过,若是此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情愿为姑娘作证。”
“罢了……”春花勉强笑道:“此事既已至此,那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外头天色亮堂堂的,街上熙熙攘攘,做买卖的忙着招揽生意,赶着牛车的穿过街坊,向东去了。
杏林堂中女子哭哭啼啼,郎中脸色并不大好,那厢的汉子便开了口,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这郎中怎地这般贪心,你这杏林堂中生意不错,没成想,你就是连这般见钱眼开的勾当也做得出来!”
郎中看向汉子,口中随即冷飕飕的说道:“你肾水不足,还是少说话为妙。”
这人被郎中这一打岔,一肚子的话登时忘了一半儿,他瞪眼看着郎中,口中粗声道:“你莫要吓唬人!”
“我好心告诉你,你若不愿听,倒也罢了。”郎中声音冷冰冰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郎中若是好言好语相劝之,这人或许还不相信,偏郎中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神情,倒是让那汉子心里头不免嘀咕起来。
“莫不是我当真肾水不足?”这汉子目光游移,看着郎中,心中不由揣测道:“这肾水不足听起来倒是个不得了的病症……”
女子见汉子不出声了,心中只道一声“蠢货”,而后哭唧唧的说道:“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也不是那一锤子的买卖,郎中你快些把银子还给奴家,也省得奴家一时说错了话,坏了你的生意。”
“这肾水不足虽不是大病,但若是听之任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郎中并未回应妇人,他只是专注的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只觉得心口一沉,一时又觉得手脚冰凉,于是不由自主的问道:“那这肾水不足,究竟该如何是好?”
“肾乃先天之本……”郎中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肾主骨,生髓开窍于耳,其华在发,腰者,肾之府。”
这汉子一个字也听不懂,面色不由焦急起来,说话也变得不利索起来,“郎中……中……这……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郎中则是不急不缓,“肾属阴中之阴,而冬季阴气最盛,你可是夜里头过了凉气?”
那汉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口中急切道:“我正是夜里头过了凉气,这一早起来,便觉得头昏脑胀的……”
“你当是过了凉气,其实不过是表相罢了。”郎中点了点头,“究其本因还是肾水不足的缘故。”
那汉子等着郎中说下去,偏郎中停了下来,只微阖着眼睛,手指搭在脉枕上。这汉子一颗心七上八下,脑中只剩那“肾水不足”几个大字。
女子眼看要坏事,于是强行哭泣道:“你这郎中莫不是要赖下奴家的银子不成?”
“郎中,你倒是说说那肾水不足究竟该如何是好?”汉子的话几乎同那女子的话音儿同时响了起来。
“那街坊里前几日刚去了个老人家……”郎中面色沉痛道:“那老人家原本该长命百岁的,结果却……”郎中重重叹了口气。
“可是因为肾水不足的缘故?”汉子胆战心惊猜测道。
郎中点了点头,又提起了水月胡同的妇人,“那妇人头天夜里头还好端端的,为何第二日偏出现在平康坊中?”
“也是因为肾水不足的缘故?”汉子紧皱着眉头。
“肾主水……”郎中叹气道,“那妇人是被迷了心窍了,不然怎会无端端的去了平康坊?”
“这若是去了平康坊倒还好些,若是去了水井边儿上,又当如何是好?”郎中肃声道。
那汉子冷不丁的挺直了身板儿,这会子功夫只觉得腰漆酸软,他手扶着案几,口中急切道:“郎中,你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的名医,你且告诉我,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女子被这汉子一直打岔,早就不耐烦起来,此番登时截住了话头,“万事都有先来后到这一说,你便是再要着急,也等着奴家讨要了银子再说。”
那汉子这会子只觉得没有力气,腰上像是系着两块儿大石头一般,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怜香惜玉,只口中急声道:“便是先来后到,那也是看病的先。”
那女子不料汉子这么快就翻了脸,只看着汉子,口中气愤道:“不过是过了凉气,何至于这般怕死,瞧起来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那汉子瞪着眼睛,口中又道:“你这女子懂什么,你是没有瞧见那老人家的模样……”他眼睛瞪的越发圆了,“那老人家死的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早就没了先前的模样了。”
那女子嗤笑一声,只是不相信,最后还是汉子白着脸,仔细回想道:“那老人家的一张脸就跟发了的面团一般,颜色黄灿灿的……瞧起来甚是吓人……我当时就在场……当时还有人说……这老人家死的蹊跷……”
郎中点了点头,“那老人家若非那病症,他也不至于这般。”
那汉子的腰愈发酸软,仿佛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一般,他用力扶着案几,额间不由的冒出汗来,只口中颤声问道:“郎中……我这病……如今可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