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媒婆站在树底下,掏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子,她心宽体胖,到了暑天一动弹就要出汗。那厢对面的屋檐底下,小郎君跟个花喜鹊似是的,正跟那小娘子说话。
她正等的无聊,忽听得有人叫她,她扭头一瞧,不远处的巷子口立着的黄丫头正冲她招手。
“婶子,奴家可算是找到你了。”黄丫头托着腰说道。
宋如是走进小巷的时候,身后隐约有些动静,她只当是那小乞丐,于是转头叮嘱道:“奴家这就到家了,你也回去罢……”
“阿如……”
宋如是看着李衡,“怎么是你?”
“阿如,莫不是不想见我不成?”李衡缓缓走了过来,他伸手欲摸宋如是的脸颊,手指几乎触碰到宋如是的脸颊,却又停了下来。
天色阴沉起来。
石娘抬头看天,又伸手抚了抚肚子,她时不时的看向墙头,似是在等什么人。能够才墙头上出没之人,不是穿云就是壮汉。
这天色灰蒙蒙的,隐约听到雷声,隔得老远,那雷声听起来有些发闷。
墙头上终于跳下了一抹韭菜绿的身影,穿云瞧见石娘,便笑着开口道:“此事成了。”
“当真成了?”石娘激动的扯住了穿云的衣袖。
“那是自然。”穿云得意道。
“你快些说说,此事如何成的?”石娘急切道。
“这累了好一会儿,此番倒是有些口渴。”穿云以手扇风。
“你且等着,奴婢这就去给你倒水去。”石娘挺着肚子去给穿云倒了茶水,又送来一碟子豌豆糕。
穿云喝了水,吃了豌豆糕,又吵嚷着累了,只等到石娘又端来了小板凳,他这才消消停停的坐了下来。
“英哥儿现在还同那姑娘在茶楼里说话呢。”穿云不紧不慢的说道。
石娘心中一松,刚要说话,那厢就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吵嚷声,“这又是个什么缘故,奴婢过去瞧瞧。”
“石娘你如今大着肚子,还是莫要去了。”穿云拦住了石娘,“方才我从巷子口经过的时候,瞧见那两个妇人在说人闲话,估摸着这声音就是她们生出的。”
石娘放心下来,也坐了下来,只口中好奇道:“你可瞧见了那小娘子的模样?”
“那小娘子的模样真是俊俏……”穿云啧啧说道:“那小模样,便是庙里头的和尚瞧见了也移不开眼睛去。”
“咱们英哥儿的模样也不差,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俏郎君。”石娘带着老母亲的微笑称赞道:“这孩子这两年的模样越发俊了,他又能干,理应说上一门好亲事。”
如今正在茶楼里的英哥儿,他身穿姜黄色袍子,把弄着案几上的黄花梨木的纹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的小娘子,身上穿着月华锦,绯红色的襦衫,绯红色的脸颊,她微微垂着眼眸,说话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从嗓子里挤了出来,“奴家原是行二,家里头都唤奴家一声二娘。”
“原是二娘。”英哥儿抬头笑道。
那二娘脸颊越发红了,只忍不住的搓着手指,口中羞怯道:“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你便唤我一声六郎也就是了。”英哥儿随意道。
“六郎……”二娘低声唤了一声。
宋如是站在巷子口,她一动不动的站着,身前的巷子空空落落,哪里还有李衡的身影。
“娘子,你为何一直站在这里,为何不回家去?”小乞丐的声音里头透着担忧。
“奴家在瞧景致。”宋如是不急不缓道。
“这巷子里头有什么景致好瞧的。”小乞丐前后看了看,不过是几乎人家,哪里有什么景致。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匆匆驶出了城门。城外官道,马蹄声声,这挂着玄色车帘的马车,很快就驶入了官道。
若说这马车与官道上旁的马车有什么不同之处,那便是赶车的是个模样极为清俊的郎君。
这郎君手拿马鞭,衣袖翻飞,瞧起来倒是像个老把式,不过他的模样委实不像车夫。
他身后的车厢里,像是装着什么笨重之物,随着马车前行,那笨重之物,就砰砰乱响。
后宅的花园子里,春日里颜色正好,花红柳绿各自争春,到了夏日时节,荷花一枝独秀,清香幽远。
六娘子惯常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若是有风,夜明珠随风摆动,琴声铮铮,悦耳动听。米儿穿着新做的襦衫,守在六娘子身旁。
“那元阳姑娘这两日,可又去了那院落?”六娘子按下琴音,开口问道。
“奴婢瞧见过两回,不过元阳姑娘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想来没有说通那位。”米儿回道。
“这荷花姑娘也太过无趣了……”六娘子意兴阑珊,口中说道:“鹬蚌相争,还得渔翁得利,这才有趣。”
“她吃过一次亏,只怕此番不会这么容易上钩……”米儿猜测道。
“米儿,你去把奴家首饰匣子里的珍珠耳坠子送到辛姨娘屋里头。”六娘子吩咐道。
米儿不知六娘子何意,心中有些好奇,于是吭吭哧哧的开口问道:“娘子,那辛姨娘镇日里霸占着郎君,咱们为何还要巴结她?”
“若是咱们送了她这珍珠耳坠子,她心中更要得意,有事没事就又要来屋里头炫耀。”
“她自来她的……”六娘子随意道。
米儿摸不准六娘子心中所想,她心里头虽然不情不愿,但只能出了凉亭,去找那辛姨娘。
辛姨娘端坐在案几前,描眉化眼,描眉的,抹脸的都是上好的物件儿。那城外有个庄子名叫玉庄,这庄子里出了一样脂粉,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涂在脸上,就似那乳脂的玉石,很是光洁白皙。
辛姨娘面前的匣子里盛着的就是这玉庄脂粉,巴掌大的匣子,面儿上画着个对镜梳妆的仕女。辛姨娘伸出小指,挑出一些脂粉,仔细扑到脸颊上。
“辛姨娘,娘子让奴婢给姨娘送东西。”
辛姨娘冷不丁听到米儿的声音,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并不搭话,直到米儿又说了一遍儿,她这才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声,“米儿姑娘,且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