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柜台上哪里还有什么银子,油灯照着的柜台上赫然放着两根女人的手指,尖尖的指甲鲜血淋漓。
那小伙计转身要逃,结果一脑门撞在门板上,大骇之下竟是晕了过去。
夜半三更,梆子声渐起,这小伙计也渐渐醒转过来,他揉着脑袋,茫然的站起身来。
那柜台上的油灯恍恍惚惚,显在那白的像是死人皮的断指上,小伙计瞬间想起了一切,而后高呼一声,便昏厥了过去。
打更的远远听到一声叫嚷,因为离得远的缘故也听不分明,隐约又像是夜鸟的啼声。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绿衣姑娘站在绿水坊的匾额下头,这早就过了开门的时辰,这铺子门板紧闭,想是小伙计睡过了头。
绿衣姑娘拍了几下门,那屋里头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便是取下门板的声音。
绿衣姑娘先是闻到一股恶臭,而后便瞧见小伙计狼撵一般的冲了出来,口中更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出鬼了……闹鬼了……这屋子可住不得了……”
那小伙计声音又尖又细,一路叫嚷着去了,绿衣姑娘听得稀里糊涂,眼看着人都走了,她这才撩起裙子进了铺子。
柜台上的油灯尚有光亮,她进了铺子,那恶臭愈发扑鼻,她捂住口鼻,借着油灯的光亮瞧见那柜台底下湿了一大片,又有尿骚气扑鼻。
绿衣坊闹鬼的传闻,不过一个早上的功夫就从街头传到了巷尾,到了最后,便是连女鬼的样子也说的有鼻子有眼。
西市临街的铺子,俱都通着条后巷,这巷子平素还有人走动,自打这闹鬼的传言一起,后巷竟是空无一人。
绸缎庄的小伙计进了后门,他瞧见立在后院树底下的郝掌柜,便止不住的兴奋道:“郝掌柜,郝掌柜,小的都打听清楚了。”
郝掌柜负手而立,听到这话,急忙转身问道:“此事怎么说?”
“奴婢特意问了糕点铺子的小伙计宝儿,他原是小人的同乡,平素跟小人的关系倒也不错。”这小伙计面上止不住的兴奋道:“掌柜的你不知道,这绿衣坊闹鬼的事情,可是有缘故的,这女鬼也是大有来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平素沉稳的郝掌柜,此番面上也发出了几分迫切。
“郝掌柜,大家伙都知道了,说是那绿衣姑娘与人私通,结果被人家的娘子察觉了此事,这绿衣姑娘为了嫁进门去,竟然暗地里给那娘子下了砒霜,结果那家娘子暴毙身亡,这绿衣姑娘方才顺顺当当的嫁进了门去。”那小伙计急喘几声,顺了气,方才继续说道:“这绿衣姑娘瞧起来温温柔柔的,谁能想到竟是这么心肠歹毒之人。”
“她毒死了那家娘子,终究是被那奸夫发觉,也不知怎地,最后那人也没有娶她,而是拿了银子打发了她,所以才有了这一家绿衣坊。”小伙计说完了前因后果,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之色。
“此事当真?”那郝掌柜问道。
“估摸着是真的……”那小伙计笑道:“合着如今这街头巷尾的都知晓了此事,那绿衣姑娘的心肠如此歹毒,倒是叫人觉得心里头冒寒气,以后看谁还敢去她铺子里头买东西。”
“此事总觉得有些蹊跷……”郝掌柜口中迟疑道。
“这有什么蹊跷的,这绿衣姑娘杀了人了,此番鬼怪找上门来,也是她自己的报应。”那小伙计痛痛快快的说道。
“绿衣姑娘既然做下了这种造孽的事情,这铺子里头出事也是早晚的,不过也有人说,这冤死的鬼一旦找上门,势必要索命,就是不知此番是索谁的命了。”小伙计说完了前因后果,口中又痛快地说道:“这便是报应!”
郝掌柜的神色却远没有小伙计那般轻松,他微微蹙眉,口中微微沉吟道:“此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自然没有这么简单……”穿云笑道。
穿云躺在屋顶上,身旁坐着的是沉默寡言的壮士,“那此事下一步究竟该如何?”壮士问道。
“此事娘子早有准备。”穿云坐起身来,兴致勃勃的说道:“这绿衣坊背后的东家自然能够瞧出异样来,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方设法的破了此计。”
“先前咱们那杏林堂闹鬼的事情,你只怕还不知晓……”穿云凑近了壮士,压低了声音说了此事的前因后果,而后口中又说道:“如今摆在这东家面前的路不过只有两条,咱们只需要堵死其中一条,那你说这东家会走哪一条路?”
“他只有一条路好走……”壮士回应道。
“正是如此。”穿云拍着壮士的胳膊,口中笑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壮士你若是早些时候回来,我又何必镇日里形单影只一个人?”
所谓三人成虎,绿水坊的闹鬼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这其中又有那小伙计的功劳。
那小伙计许是受了惊吓,只朝着人多的地方一路叫嚷而去,他在人群中不穿来穿去,口中不停的叫嚷着,“闹鬼了……闹鬼了……”
这小伙计跑到最后,没了力气,只扶着墙根儿站着,他浑身无力,嘴唇又干又疼。周围似是乱糟糟的,他有些恍惚,又分不清楚如今究竟是白日还是夜晚,他抬头去看天色,只见着屋檐底下挂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
那女人晃晃荡荡挂在屋檐底下,身上的衣裳又宽又大,一眼瞧过去,只瞧见满眼的红。
小伙计的眼眸中亦是一片红,那女人身薄似纸,随风摇晃,过了一会儿,她蓦然转过脸来,苍白的脸颊下生着血红的舌头。
这天上出着大日头,晃得人眼疼,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漂来一片浮云,凑巧挡住了日头,于是这天色瞧起来就阴沉了起来。
石娘方才洗了衣裳,又把衣裳晾在麻绳上,水珠从衣角衣袖上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若是不留神,只当是天上落了雨。
石娘在腰间擦干了手,又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腰间轻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