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惊慌失措之际,只站着不动,那马鞭贴着她的头皮打了过去,打散了她的发髻。她头发灰白,披在脸颊,她惊恐的看着车夫,过了一会儿,方才高声哭了起来。
“快些滚开!”车夫挥舞着马鞭,又叫骂道。
老婆子手脚发抖,目光当中满是惊恐,她抹着眼泪,口中哀求道:“大爷……就可怜可怜老婆子吧……老婆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大爷可怜可怜……”
车夫不为所动,挥鞭就打,他此番下手又快又急,把那老妇人打的连声呼痛,抱头鼠窜。
“再不滚开,今日就打死你!”车夫怒骂一声。
果然那老妇人踉跄着挪到了路边,她眼中满含泪水,头发散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马蹄哒哒,尘土飞扬,那老妇人看着马车远去,口中暗自骂了一句,“蠢货!”
这天仿佛格外的长,约莫过了许久,太阳方才到了头顶上,照的空观寺大雄宝殿上的琉璃瓦闪耀着耀眼的光。
正午时分,钟声响起,正到了僧人用饭的时辰。
再向远去,兴业坊中,街坊当中的人家后院的烟囱里头已然飘出了饭香。石娘正在后院捣蒜,忽听到门外有响动,于是出了厨房,果真瞧见后院多了一人。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穿云。
石娘瞧着穿云,一手撑在井沿儿上,一手正薅拽着井中的麻绳。她不想搭理穿云,只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石娘……”穿云的声音似是带着痛苦。
“你先前打了奴婢,莫要以为就能这般唬弄过去了,奴婢告诉你,这桩事情可还没完呢!”石娘冷哼一声,搁着门帘吆喝道。
“石娘……你出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穿云略带痛楚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以为你说两句软话就没事了,奴婢告诉你,奴婢可不会上你的当,你今日便是跪在地上求奴婢,奴婢也不会原谅你的!”石娘吆喝了两句,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于是便悄悄撩起门帘,向外看去。
只见着外头的穿云,提着木桶,高举过头顶,兜头冲了下来。如今虽说是三月份的天气,但那井水还是冰手。
“穿云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要作死不成?”石娘实在看不下去,撂开门帘冲了过去。
她一把夺过木桶,口中又骂道:“便是你心中有愧,也不该这般作贱自己。你莫要仗着身子强装,就镇日里为所欲为,还是说你以为你得了风寒,奴婢就会原谅你了?还是说家里头虽有现成的郎中,但是这草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石娘……你听我说……”穿云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唤道。
“穿云,你这是怎么了?”石娘陡然吃惊道,她一把端起穿云的下巴,口中吃惊道:“你这脸上怎么了?莫不是被马蜂蜇了?还是被蝎子蜇了?”
“不是……”穿云无精打采的回道。
“那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人打了?这人也是坏了良心了,怎么专捡着嘴巴打你?这人下手这般歹毒,实在该死,即便是有深仇大恨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你瞧奴婢,便是你拿着瓦片打奴婢,奴婢也没有想要了你的命。”石娘仔细端详着穿云,只见着穿云的一个嘴巴两个大,他的嘴巴就像是旁人的两个嘴巴,三个嘴巴,又像是嘴里塞了个麻核桃,于是把那嘴皮子撑得发红发涨,又像是抹了油的猪大肠。
“郎中呢?”穿云环顾一圈儿,开口问道。
“郎中?他方才说家里头的墨用完了,出门买散墨去了。”石娘心中不安,又扯住了穿云的衣襟,问道:“怎么了?莫不是打你那人还要去找郎中不成?你且说说打你那人长的什么模样?”
石娘一脸紧张,盯着穿云,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穿云的嘴巴,于是面上的神情就古怪了起来。
穿云瞧着石娘眼中透着担忧,偏偏嘴角笑意渐深,穿云以为,若非石娘有意强忍着,不然她只怕立时就要大笑出声,他耷拉着眼皮子,费力说道:“郎中方才就回来了?”
“郎中一早就回来了,方才一直在屋子里头看书,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要出门买散墨去。”石娘疑惑道。
“很好……”穿云的声音不知是喜还是怒。
“穿云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这般磨磨唧唧的怎么跟个娘们一样!”石娘担忧郎中,于是催促道。
“石娘……前几日……我给你的那瓶药……在哪里……”穿云问道。
“那药早就用完了,当时郎中伤重,奴婢怕郎中落下病根儿,所以那瓶药内服外用,很快就用完了。”石娘盯着穿云的嘴巴说道。
“那家里头可还有药?”穿云绝望道。
“家里头守着个郎中呢,自然有药,穿云你莫要害怕,你尽管回去歇着,待郎中一回来,我就让他给你把脉去。郎中的医术你也是知晓的,必然能让你的嘴巴恢复如初。”石娘拍着穿云的肩膀,口中安慰道。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穿云无奈道。
石娘看着穿云进了屋,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渍,她口中不由叹道:“这穿云实在可怜,好端端的七尺男儿,现在成了扁嘴鸭了……”她一声长叹,又回了厨房。
这厢后院复又安静了下来,地上的水渍在太阳光底下闪亮亮的,似是女子头上戴着的琉璃簪子。
“娘子,那金钗记的结局你猜怎么了?”春花捧着茶盏,看着茶水里的光亮,口中问道。
“这金钗记的结局定然是那小娘子跟江湖少侠成亲苦尽甘来,到后来成了亲,又生了子。”宋如是手中亦捧着个茶盏,口中滋润道。
“这江湖少侠非但曲了小娘子,还娶了那家的丫头银铃。”春花惋惜道:“这江湖少侠对小娘子一片真心,奈何被道长所迫,只得连带着取了那银铃。”
“原本这金钗记是那小娘子跟江湖少侠的事情,谁知道最后反倒成了三个人的戏码。”春花一口气喝完茶水,口中闷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