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褚面色稍霁,说话间依旧不冷不热道:“主簿老爷如今倒是顺了气,只可惜我一片好心,反被主簿老爷一通呵斥。”
“方捕快大人大量,切莫放在心上,咱们今夜就去最大的酒楼里面,好好的喝上一顿,我来请客,如何?”主簿笑道。
方褚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肃着一张脸,说道:“身为同僚,即便主簿老爷对我素有成见,我还是要来告诉主簿老爷一声,老爷回府了,主簿老爷还是小心为好。”
主簿面色一变,不由追问道:“老爷何时回来的?”
方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这院落原本的用处主簿老爷也知道,若是老爷一时兴起,进了院子,又发现主簿老爷竟然拿着这院子,做这样的勾当,您觉得老爷会不会大发雷霆?”
主簿面色铁青,显见吓得不轻,他回身就要去清理院子,情急之中,方褚一把扯过了他的衣袖,在他耳旁低声说道:“主簿老爷莫不是忘记了前堂里跪着的那几位行商?孰轻孰重,主簿老爷心中该有定论才行……”
主簿登时停下脚步,低头沉思道:“可是院落当中……”
方褚了然一笑,凑近了主簿,低声说道:“主簿老爷若是信得过我,只管把院落之事交给我。”
主簿一脸狐疑看向方褚,眼眸中透露着明显的不信任,他这次沉吟的时间,明显比上次的更久,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方褚正色道:“方捕快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如今这院落之事,就烦扰方捕快处理了,待我处理了前堂之事,再来谢过方捕快。”
方褚面露动容之色,郑重其事道:“我自然不会辜负主簿老爷的托付。”
主簿点了点头,挥袖离开,甚至没有再回头瞧上一眼。方褚眼见主簿离开,这才转身走向院中小屋。
屋子木门虚掩,刚才主簿慌乱之下,并没有关紧房门,是以木门仍旧留着一丝缝隙,透过缝隙望过去,屋内光线昏暗,透出诡秘的气息来。
方褚冷笑一声,推开木门,抬腿跨过门槛,闪身进了屋子。
再说主簿心慌意乱,脚步匆匆的赶往前堂,几位行商依旧跪在原地,瞧见主簿过来,这几人不敢搭话,只慌忙垂下脑袋,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主簿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三分笑意,七分威严。他迈着官步走向几人,待走至几人身前,他也并不说话,只把目光投在几人身上。
几息的功夫过后,其中一位行商,终于抵挡不住,开口讨饶道:“主簿老爷开恩,咱们不过是老老实实做买卖的商贾,从不曾做过什么违背了良心的事情吧。我们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小儿,求求主簿老爷放我们回去吧。”
主簿含笑安抚道:“你们几人莫要害怕,你们无缘无故被人打晕在客栈当中,咱们既然知晓此事,自然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那位生着大耳垂的行商,看向主簿老爷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再生父母,他抬头看着主簿,情真意切道:“主簿老爷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为和善的官老爷,咱们行商多年,也算见过不少官老爷,但是如主簿大人这般一心为民所思,为民所想的官老爷,咱们还是第一次瞧见。有生之年,能够遇见主簿老爷,也是咱们的福气。”
主簿的面色愈发和缓,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几人本就是无辜的,之所以请你们过来,不过是为了找出打晕你们的人,这样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
那人连连点头道:“主簿老爷一心为咱们着想,咱们回去之后就去为主簿老爷供上一盏长明灯,只希望主簿老爷能够万事顺遂,一生平安。”
主簿轻叹道:“官老爷自有官老爷的难处……”
那人好奇道:“官老爷威风八面,怎么还会有烦恼,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若是我能当上官老爷的话,只怕会夜夜笑醒。”
主簿摇头叹道:“不过是名头好听些话罢了,不说旁的,就拿你们几人的事情来说,你们明明被人打晕,咱们却找不到打晕你们的人,实在是让人烦扰……”
那人登时面色一僵,眸光躲闪,口中犹犹豫豫道:“当时……我们几人……就在池塘边讨论些事情……谁知……突然之间……颈后一痛……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衙门……”
主簿心中有数,声音愈发的和煦道:“既然如此,我如今就放你们回去,如何?”
那几人蓦然抬起头来,一脸惊喜的看着主簿,口中不可置信道:“我们真的能走了?”
主簿颔首道:“你们现在就能离开,只是关于打晕你们那人……”
主簿话说一半,话中之意,全凭那几人猜测,耳垂硕大之人与尖酸刻薄之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主簿大人话中何意,最后还是另外一个行商,大着胆子说道:“我们从未经历过如此事情,一时之间头脑空白,吓懵了也是有的。不如这样,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寻了画师,把那人的模样,仔细画出来,画成之后,就立马给主簿老爷送过来,如何?”
主簿这才点头道:“你们几人也当真是时运不佳,平白无故的就被人打晕在客栈当中,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
那几人似是得了特赦,急不可待的站起身来,争先恐后的出门而去,唯恐主簿老爷会突然变了主意。
几人脚步匆匆,几乎一路小跑的出了衙门,待瞧见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之后,那几人这才放下心来,只捡着人多的地方走,唯恐落了单之后,又被人打晕,然后被人抬到衙门里去。他们几人脚步匆匆,只恨不得立刻冲回客栈,而后收拾包袱,即刻离开此地。
那位耳垂硕大之人眼见快要走到客栈门口,这才拉扯住最后说话那人的衣袖,悄声问道:“李大郎,你刚才为何要应承了画像之事?咱们若是明目张胆的在客栈请了画师来画像,岂不是正犯在那侍卫的手里?”